我死后，看见那个我避如蛇蝎的男人，疯了一样冲到车祸现场。
才知道他爱我入骨。
他不仅让肇事者家破人亡，还在我墓前，平静地结束生命。
“星若，若有来生，换你来爱我，好不好？”
好。
我重生了，回到他公开我的那一天。
这次我没有选择拒绝，而是准备接受。
发誓要好好地珍惜他，爱他。
可我没想到的是，他也重生了。
他宣布与别的女人订婚，甚至在我母亲公司陷入绝境时，逼我签下屈辱的协议向她道歉。
我跪在他面前，哭到嘶哑，额头磕烂，求他放过。
“签了它，或者看着你母亲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顾夜白！你发过誓会爱我生生世世！为什么不爱了？！”
“商业联姻而已，谈什么爱？”
1
我回到他即将当众向我表白的一年前。
这一次，我不会再拒绝，我要给他我全部的爱。
我换上他最喜欢的白色长裙，想给他一个惊喜。
推开门的瞬间，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顾夜白身边依偎着一个明艳动人的女人。
她正亲昵地给他倒酒，姿态自然，仿佛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顾夜白抬眼看我，像在看一个不请自来的小丑。
没有一丝前世的温情。
“夜白，我……”
我强忍着心慌，走了过去。
“沈小姐？”他打断我，语气客气又冰冷，“有事？”
沈小姐？
他叫我沈小姐？
前世，他总是温柔地叫我星若，带着缠绵的爱意。
我攥紧手心，不死心地试探：“你忘了吗？我们约好了下个月一起去看极光的。”
这是我们之间最私密的约定。
是他规划了整整半年，要给我的惊喜。
他不可能忘。
顾夜白眉头微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沈小姐，我们很熟吗？”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身边的女人，林初晚，这时娇笑着开口了。
“夜白，这位是？”
顾夜白转头看向林初晚，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竟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
“一个……不太重要的人。”
他轻描淡写地说。
随即，他当着我的面，拿起林初晚给他倒的酒，一饮而尽。
包厢里的其他人看我的眼神，充满了玩味和嘲弄。
“原来是追着顾总跑的啊，真没眼力见。”
“顾总身边有林小姐这样的绝色，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闪光灯突然亮起。
有记者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对着顾夜白和林初晚疯狂拍照。
“顾总，请问您和林小姐是公开恋情了吗？”
顾夜白没有否认，反而从容地揽住了林初晚的肩，姿态亲密。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我站在原地，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那个爱我入骨，为我殉情的顾夜白……
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陌生？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2
第二天，我被手机疯狂的震动吵醒。
屏幕上，是顾夜白和林初晚铺天盖地的新闻。
「商业帝王情定新晋名媛，顾氏与林氏或将联姻。」
这时，妈妈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焦急到变调。
“星若，出事了！”
“顾氏集团……单方面中止了和我们公司的合作！”
我脑子“嗡”的一声。
那个项目，是妈妈公司今年最重要的命脉。
是顾夜白，亲口答应过会扶持的。
是他。
一定是他。
我不顾一切地闯进顾氏集团的顶楼。
秘书拦我：“沈小姐，您没有预约……”
我推开她，撞开总裁办公室的门。
顾夜白面色冷峻，仿佛早就料到我会来。
“顾夜白！为什么！”
我将手机拍在他桌上，指着那条新闻。
“为什么要终止和我妈妈公司的合作？！”
他甚至没抬眼看我。
“商场如战场。”
“沈小姐的公司实力不济，我自然选择更优的合作者。”
实力不济？
我气得发笑，眼眶却红了。
“这个项目你跟进了半年！你说过它非常有前景！你说过……”
“我说过的话，我也可以收回。”
他打断我，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
“林氏集团能带来的效益，比你母亲那个小作坊多得多。”
小作坊……
他竟然用这种词，来形容我妈妈毕生的心血。
我走上前，试图从他眼里找到一丝一毫过去的温情。
哪怕只是一点点熟悉的痕迹。
“看着我，顾夜白。”
“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你不是这样的人。你爱我，你明明是爱我的！”
他站起身，一步步向我逼近，让我几乎窒息。
“沈小姐。”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锋利的警告。
“纠缠不休，只会让你和你母亲的公司，都更难堪。”
这时，林初晚扭着腰走进来。
她看到我，故作惊讶地捂住嘴。
“哎呀，沈小姐怎么在这儿？”
她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在宣示主权。
“夜白，你别生气嘛，有些人就是不懂得看清自己的位置。”
“沈小姐，商场上的事，讲究的是实力，不是攀交情。你这样死缠烂打，真的很掉价。”
我看着顾夜白，他竟然没有反驳。
我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熄灭了。
原来前世种种，真的只是一场梦。
我转身，狼狈地离开。
在我关上门的前一秒。
我听到林初晚在娇笑：“夜白，为了我，得罪了沈家，你后不后悔呀？”
门彻底合上。
我没听到顾夜白的回答。
我只知道，我的世界，第二次崩塌了。
3
一夜间，新闻头条炸了。
林氏千金林初晚，因一场投资豪赌，卷入跨国金融诈骗案，面临十亿的天价赔偿。
新闻下方，是她被记者围堵时，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照片。
我的心，却直直沉到了谷底。
十亿。
这个数字，不多不少，正好是我母亲毕生心血那家公司的全部资产估值。
这绝不是巧合。
这是顾夜白冲着我来的。
我冲到顾氏集团顶层。
“顾夜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从文件中抬起头，那双眼，没有半分波澜。
“沈小姐，擅闯我办公室，这就是你家的教养？”
我气到发抖，指着报纸。
“林初晚的事，是不是你做的局？”
他轻笑一声。
“她判断失误，与我何干？”
“不过……”他话锋一转，身体前倾。
“她最近心情不好，精神恍惚，确实是因为你。”
我愣住了。
“因为我？”
“你三番两次地纠缠，让她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备受困扰。”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这个男人颠倒黑白的能力，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想救你母亲的公司，可以。”
“开个记者会，公开向林初晚道歉。”
“承认是你一直对我死缠烂打，给她造成了巨大的精神伤害。”
他要我，当着全城人的面，承认我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你的道歉，换你母亲公司的喘息之机。”
他冰冷地补充，“很划算。”
为了母亲，我别无选择。
记者会上，闪光灯像是要将我的眼睛刺瞎。
林初晚惬意地靠在他身上，嘴角挂着胜利者才有的微笑。
她甚至在我上台前，假意安慰地拍了拍我的手。
“沈星若，谢谢你啊。”
“要不是你这么蠢，夜白怎么会为了安抚我，把你家公司毁了讨我开心呢？”
我死死握紧拳头，才能控制住不让自己失态。
我拿起话筒，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为我之前对顾总的纠缠不休，向林初晚小姐，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林初晚不满意地皱起眉头。
“夜白，我觉得她不真心。”
顾夜白哄着她，转头冷声：“继续道歉，直到初晚满意。”
“跪下最好。”
为了母亲，我别无选择。
我双膝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
“对不起，林小姐。”
我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的血。
“是我……不知廉耻，纠缠顾总……”
林初晚笑了，她走到我面前，用高跟鞋尖轻轻踢了踢我的膝盖。
“大声点，我听不见。”
屈辱的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
“是我不知廉耻！纠缠顾总！给您造成了困扰！我错了！”
我亲手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再碾个粉碎。
4
但是律师函还是像催命符直接送到了我母亲的公司。
内容简单粗暴。
要么交出核心专利，要么就等着被封杀，破产清算。
我冲到顾氏集团，门没关。
闯进去时，林初晚正虚弱地靠在沙发上，身上盖着顾夜白的外套。
她看到我，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随即变得楚楚可怜。
“星若妹妹，你来了？”
“夜白他……也是没办法，都是为了我。”
我气得浑身发抖，懒得理她，径直冲到顾夜白面前。
“顾夜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连眼皮都没抬。
“如你所见。你的道歉让初晚还是不满意”
“为了让初晚开心，做这些值得。”
仿佛在谈论一笔再寻常不过的交易。
我的心被狠狠刺痛，眼泪再也忍不住。
我抓住他的手臂，哭到撕心裂肺。
“顾夜白！你忘了你说过的话吗！”
“你说过会永远保护我！我这一世就是回来爱你的！求你放过我妈妈！放过我的家！”
他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快到让我以为是错觉。
林初晚幽幽地开口：“星若妹妹，别为难夜白了，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呢？”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吗？”
顾夜白猛地甩开我的手，力道大得让我踉跄后退。
他终于正眼看我。
“沈星若，看清现实。”
“现在的我，只在乎初晚。”
他将一份文件摔在我面前。
一份承认我“恶意纠缠，造谣生事，给林初晚小姐造成巨大精神伤害”，并愿意“无条件转让我母亲公司核心专利作为赔偿”的协议！
他要我，亲手毁了我妈妈的公司！
“签了它。”
“要毁掉我的一切是吗？顾夜白！”
“我的耐心有限。”
他看了一眼腕表，“你每犹豫一秒，你母亲公司的股价，就会多跌一个点。”
我看着他，哭到嘶哑，声音里带着血。
“顾夜白！你发过誓会爱我生生世世！为什么不爱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痛楚，快到像是错觉。
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之前不过是商业联姻的应付而已，谈什么爱？”
5
“商业联姻而已，谈什么爱？”
我的心，彻底死了。
我拿起那支笔，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
那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黑色钢笔，笔帽上有一道细微的划痕。
是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我曾以为他早就扔了。
没想到，他还留着。
是在用它，来签这份将我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协议吗？
真是……讽刺。
我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签下了我的名字。
沈星若。
三个字，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和尊严。
“很好。”
顾夜白抽出协议，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要走。
“不！你不能拿走！”
我疯了，最后一丝理智崩断，从地上猛地扑过去，要抢回那份协议。
我不能让我妈妈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毁了！
混乱中，我的手腕狠狠撞在桌角的金属装饰上。
一道剧痛传来。
“啊！”
鲜血瞬间涌出。
一滴，两滴，精准地滴落在他胸前口袋里那支钢笔的笔帽上。
就在那一刹那，一道刺眼的白光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开！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场景还是这个办公室。
可顾夜白却抱着浑身是血的我，脸上布满了泪水和无尽的绝望。
他在嘶吼，声音悲痛到撕裂。
“为什么！星若！为什么又是这样！”
“第九十八次了！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你！”
幻境如潮水般退去。
我死死地盯着眼前冷酷无情的男人。
我的爱与恨瞬间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说的惊骇，是难以置信的理解，和排山倒海般的悲痛与怜惜。
一个可怕却又无比合理的念头，在我心中疯狂成型。
我明白了。
这不是背叛。
这是比背叛，残忍千万倍的守护。
他正在用我们两个人的痛苦，去和那该死的宿命抗争。
幻境过后，世界重新聚焦。
顾夜白冰冷坚硬的脸。
但我此刻，却能看穿他眼底的冰层。
我看到了一个被困在时间牢笼里，惊恐、绝望的囚徒。
这是一场他自导自演，用两个人的痛苦做代价，笨拙又残忍的苦肉计。
好。
顾夜白，你想演，我陪你演到底。
我从他办公室出来，我彻底成了一个行尸走肉的“失败者”。
顾夜白紧绷的肩膀，在我离开的那一瞬间，有了一个微不可察的松懈。
他没藏住那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
6
我顺从他的“安排”，搬回我妈家，扮演一个被打击到一蹶不振的落魄千金。
我妈抱着我，心疼地掉眼泪。
我只是摇头，说我累了。
是的，我累了。
但我的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深夜，我打开电脑。
我还记得顾夜白私人别墅里，那套监控系统的密码。
他的生日，连着我的生日。
曾经我觉得老土又甜蜜的设定，现在，成了我唯一的钥匙。
我轻而易举地进入监控后台。
他打开书桌最底下的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下一秒，他面前的巨幕亮起。
我的呼吸停滞。
屏幕上，是我和他。
我笑得像个傻子，把防晒霜抹到他高挺的鼻梁上。
而他，无奈又宠溺地看着我，嘴角是我最熟悉的弧度。
监控画面里，现实中的顾夜白，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他伸出手，指尖虚虚地描摹着屏幕上我的笑脸。
这时，监控里的门铃响了。
林初晚像个女主人一样走了进来。
“夜白，我听说沈星若终于扛不住了，真是大快人心！”
她把一个奢侈品纸袋扔在桌上。
“她现在肯定恨死你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脸来纠缠你了。”
顾夜白面无表情地关掉了视频，快得像怕被人窥见了他的秘密。
“有事？”
“庆祝一下啊，”林初晚从袋子里拿出一块名表，想给他戴上。
“为了庆祝我们扫清了障碍。”
顾夜白避开她的手。
“放下。”
林初晚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故作天真地抱怨：
“哎呀，你别这么冷淡嘛，难道你不高兴吗？”
我隔着屏幕，都想冲进去给她一巴掌。
又过了一周，我妈的公司迎来了预料中的致命一击。
最重要的原材料供应商，单方面撕毁合同。
就在我准备摊牌，把所有真相都告诉我妈时，她的邮箱收到了一封邮件。
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海外风投公司，一夜之间，全资收购了那家违约的供应商。
并且，以新主人的身份，第一时间恢复了和我妈公司的合作。
合同条款，比之前优厚了三成。
这是一个人，在用他笨拙的方式，拼命地补救。
我花了整整两天，顺着这家公司的线索往上查。
最终，我查到了最终的控股人信息。
注册名是星夜。
我们第一次约会时，顾夜白为那晚的夜空起的名字。
所有线索，瞬间串联。
所有屈辱和痛苦，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顾夜白。
你这个……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混蛋。
这场戏，你以为只有你一个演员吗？
从现在开始，不是了。
7
我想了很久，顾夜白为什么要这么干。
脑子里全是他那句绝望的嘶吼。
“第九十八次了！”
眼泪已经流干了。
这不是背叛。
这是比背叛残忍一万倍的守护。
顾夜白，你这个混蛋，你这个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你以为把我推开，就能让我活下去？
你一个人，到底背负了多少东西。
我的目标变了。
不再是让他回心转意，而是要搞清楚，他究竟在布一个什么样的局。
而这个局的核心，就是林初晚。
我需要主动接近她。
我查了她的行程，在一个私人晚宴上，找到机会。
她果然在。
被一群名媛簇拥着，像个骄傲的孔雀。
看到我，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随即，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怜悯表情。
“沈小姐，你也来了？”
她扭着腰走到我面前。
“我还以为，你最近会比较……忙呢。”
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我母亲公司的方向，优越感几乎要溢出来。
我懒得跟她兜圈子。
“林小姐，我来是想通了。”
她愣住，“想通什么？”
“你和顾总，天生一对。之前是我不懂事，纠缠他了。”
我这番话，显然让她极为受用。
她的下巴扬得更高了。
“你能想通最好。”
“夜白他啊，心肠软，总觉得对你有亏欠，其实根本没必要。”
她咯咯地笑起来。
“他说我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光？就她？手电筒的光吗？还是萤火虫的？
为了炫耀，她故意抬起了手腕，整理着鬓边的碎发。
“你看，夜白特意为我定制的，他说要牢牢套住我。”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
她的手腕上，戴着一条精致的铂金手链。
手链的中央，挂着一个吊坠。
一只蝴蝶。
蝴蝶的翅膀上，镶嵌着细碎的蓝钻，在灯光下闪着幽微的光。
就是它。
在顾夜白那张写满绝望的计划图纸上，那个被红色圆圈标记出来的图案。
一模一样。
旁边还标注着两个字：节点。
原来如此。
“很别致。”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林初晚显然对我的反应很满意。
她把手腕伸到我面前，像是展示战利品。
“夜白说，蝴蝶是幸运的象征，能为我挡掉一切不好的东西。”
挡掉？
是用她的命来挡吗？
她真是天真得可笑。
“沈小姐，”她收回手，语气带着施舍，“我劝你还是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别在夜白身上白费力气了。”
“他现在，心里眼里，可全都是我。”
这些过去能刺痛我的话，现在听来，只觉得可悲。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
“林小姐知道吗？”
“蝴蝶虽然漂亮……”
我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腕间的蝴蝶上。
“但生命，很短暂的。”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笑容僵在脸上，“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咒我？”
“不。”
我摇摇头，笑容不变。
“我只是在说一个……生物常识。”
我转身，不再看她。
顾夜白，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棋局？
现在，我也入局了。
你休想再一个人扛着。
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8
就是这里。
曾让我死过几十次的路口。
我深吸一口气，计算着时间，迈出了脚步。
我算好了时间，顾夜白的车队会经过这里。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天际。
一辆失控的摩托车，正朝我冲来。
我没有躲。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经过。
我赌他会看见。
我赌他九十八次刻入骨髓的恐惧，会战胜他这一世精心伪装的冷漠。
车里的林初晚发出一声夸张的尖叫，随即竟是幸灾乐祸的笑。
“天哪，夜白你看，报应来了吧？这种女人就该被撞死！”
“不——！”
在摩托车离我只有几米远时，一道黑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从车上冲了下来。
快到模糊。
快到不像人类。
是他。
顾夜白。
他甚至来不及等车停稳，就推开车门冲了出来。
脸上再也没有了那副冰冷无情的面具，只有纯粹的、扭曲的惊恐。
“星若——！”
他嘶吼出我的名字，声音是破的，带着深不见底的绝望。
他的眼里，只有我。
仿佛那辆车要碾碎的不是我的身体，而是他的灵魂。
他用尽全力将我死死地、死死地揽进怀里。
力道之大，像是要将我嵌进他的骨血。
摩托车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摔倒，发出一声巨响。
而我耳边，只有他失控的心跳，擂鼓一般，震得我耳膜发麻。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我看到他脸上那层坚硬的冰冷伪装，寸寸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积攒了九十八世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恐惧与痛楚。
他的手臂被地面擦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可他毫不在意。
“星若……”
他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失而复得的后怕。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告诉我！”
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顾夜白，你这个笨蛋。
你演得真差。
这一刻，我们之间没有了伪装，没有了算计。
只有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为我而掀起的惊涛骇浪。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夜白！”
林初晚终于追了上来，看到我们相拥的姿态，脸都气绿了。
“你疯了吗！为了这个贱人你连命都不要了？！”
“你没看到她就是故意的吗？她就是想吸引你的注意！”
她伸手就想来拽我。
顾夜白头也没回，反手将她狠狠一推。
“滚开！”
他吼出这一声，胸膛剧烈起伏，眼里的猩红还没褪去。
林初晚被推得一个趔趄，满眼不敢置信。
“你……你为了她推我？”
顾夜白像是瞬间惊醒。
他眼中的滔天巨浪迅速退潮，重新凝结成冰。
他松开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恢复了那副冷漠的嘴脸。
“沈星若，你为了吸引我的注意，连这种不要命的把戏都玩得出来？”
他的声音，冷得掉渣。
可我知道。
一切都不同了。
顾夜白，我抓到你了。
9
顾夜白带我到那间为我准备，却一次也没能和我共度良宵的公寓里。
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却不知道，他的眼睛早就出卖了他。
我先开了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砸碎了我们之间死一样的寂静。
“第九十八次了。”
顾夜白猛地一僵，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
“你怎么会……知道……”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摸摸他的头。
“你抱着我，在我死的时候。你说的。”
“你说，为什么还是救不了我。”
他彻底崩溃。
这个在商场上翻云覆雨，从不露一丝怯意的男人，此刻像个孩子一样，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他打开一个保险箱。
里面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一叠叠泛黄的笔记本，和一堆硬盘。
“这是我能记下的所有东西。”
我翻开一本。
“第三十四次，星若死于画廊火灾，起火点A区，疑为线路老化。”
“第五十六次，星若死于银行劫案，被流弹击中。劫匪有三人。”
“第七十二次，星若死于高空坠物……”
密密麻麻的字，像刻在他骨头上的墓志铭。
我的手在颤抖，对他心疼得无法呼吸。
原来，我每一次的死亡，对他来说，都是一次重复的凌迟。
我看着那个被圈起来的名字。
林初晚。
“她呢？林初晚到底是什么？”
“她是第九十九次的……变数。”
他说，他在第九十八次重生时，绝望中发现了一个规律。
命运杀死的，是“顾夜白的爱人”。
而林初晚身上，有一个蝴蝶胎记。
只要让她取代我的位置，成为名义上、被所有人承认的“顾夜白的未婚妻”，诅咒就会转移到她身上。
“所以，我必须让你恨我，让你离开我，让所有人都以为我爱的是她。”
“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我忽然想起林初晚在我面前炫耀顾夜白送她的珠宝时，那副理所当然的得意嘴脸。
想起她轻蔑地说：“星若，认清现实吧，夜白爱的是我。”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是一个棋子，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爱，和用我的痛苦换来的尊荣。
真是可笑又可恨。
顾夜白看着我，眼神里是无尽的哀求和痛苦。
“星若，再忍一忍，等过了那天……过了那天就好了。”
“到那时，你就可以彻底忘了我，开始新的生活。”
我伸出手，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泪。
“顾夜白。”
“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他愣住了。
“你一个人背着这些，走了九十九次。”
“累不累？”
他眼中的防备彻底垮掉，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疲惫和脆弱。
我凑过去，抱住他冰冷颤抖的身体。
“这一次，我陪你。”
“我们不躲了，也不逃了。”
“我们一起，把这个该死的‘命运’，彻底砸碎。”
10
我和顾夜白并肩站在落地窗前。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窗内的白板上，画满了九十九次轮回的死亡节点。
每一个红色的叉，都代表着我的一次死亡，和顾夜白的一次绝望。
“被动地让林初晚替我挡灾，等于把刀递给了别人，赌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顾夜白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滚烫，让我心安。
“命运追杀的，是‘顾夜白的爱人’这个身份，以及和这个身份绑定的、万众瞩目的时刻。”
“我们要主动出击，创造一个万众瞩目的时刻，然后，在最后一秒，亲手毁掉这个身份的绑定。”
我们的计划，疯狂又大胆。
我们将目标锁定在即将举行的“星海之夜”慈善拍卖会。
诱饵，是那颗举世闻名，却也背负着无数诅咒传闻的蓝钻项链——“深海之心”。
顾夜白会以林初晚未婚夫的身份出席，并公开宣称，要拍下这颗钻石，作为给她的订婚礼物。
消息一出，林初晚瞬间成了全城女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她在接受采访时，春风得意，意有所指地说：“有些人啊，就算用尽手段，也得不到夜白的一丝垂怜。不像我，生来就该被他捧在手心里。”
我妈看到新闻，气得给我打电话，让我离顾夜白远点，说这种渣男不要也罢。
我笑着安抚她：“妈，您就当看一出大戏，好戏还在后头呢。”
顾夜白在一旁听着，默默拿过我的手机，对我妈说：
“阿姨，您女儿很快就会成为顾太太，她现在需要休息。”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我瞪他：“你干嘛？”
他一脸无辜：“帮你断了后顾之忧。免得你心软。”
我竟无言以对。
拍卖会当晚，灯火辉煌。
我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而顾夜白和林初晚，则在全场最瞩目的中心位置。
林初晚挽着顾夜白的胳膊，下巴抬得快要戳到天花板。
她甚至隔着人群，给了我一个挑衅的、轻蔑的眼神。
我回了她一个微笑。
傻孩子，都不知道自己始终只是个工具人。
“深海之心”的竞拍开始。
价格一路飙升，顾夜白始终面不改色，每次举牌都引来一阵惊呼。
最终，他直接点天灯，成功拍下。
全场掌声雷动。
林初晚激动得满脸通红，几乎要晕过去。
就在主持人宣布结果，聚光灯打在他们身上，服务生端着托盘走向他们的那一刻。
我按下了耳机里的通话键，只说了一个字。
“动手。”
宴会厅顶端那盏最大的水晶吊灯，固定的钢索发出一声刺耳的断裂声。
巨大的阴影，朝着顾夜白和林初晚的头顶，急速砸下！
全场尖叫！
林初晚吓得花容失色，连站都站不稳。
顾夜白却异常冷静，他没有去拉林初晚，而是猛地将那份刚刚签下的拍卖确认协议，扔进了旁边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用于慈善文件投递的碎纸机里！
在吊灯落下的前一秒，他整个人向后翻滚，脱离了危险区。
而那盏吊灯，最终被早就安装好的第二层紧急安全网稳稳接住，悬停在半空。
一场“意外”，有惊无险。
没人知道，在那份协议被粉碎的瞬间，顾夜白通过一个隐秘的程序，将那笔天文数字的款项，匿名转入了一个新成立的生命科学基金。
这个基金的唯一项目，就是攻克罕见意外创伤的急救技术。
用创造“生”的巨大能量，去对冲“死”的法则。
用命运的规则，反噬命运本身。
我看到林初晚瘫在地上，看着安然无恙的顾夜白，眼神从狂喜到震惊，再到恐惧。
她终于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枚棋子。
而顾夜白，在全场的混乱中，穿过尖叫的人群，一步步向我走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我们静静对视着。
那一刻，我感觉到，纠缠了我们九十九世的、那股冰冷沉重的宿命感。
彻底烟消云散。
11
当时钟的时针越过午夜十二点，又稳稳地走向凌晨一点时，我没有死。
也没有重生。
世界安静得可怕。
我蜷在顾夜白怀里，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
一秒，两秒，三秒……
它们不再是把我拖回原点的催命符，而是通往未来的阶梯。
顾夜白抱着我的手臂，紧到骨头都在发痛。
我却觉得无比安心。
他一夜未睡，眼下的青黑浓得化不开，却固执地看着我，好像怕一眨眼，我就会消失。
“天亮了。”
“嗯。”
天亮了，意味着我们赌赢了。
我们把那个无形的“命运法则”引入了它自己创造的死循环，用它自己的规则，彻底摧毁了它。
代价是顾夜白近百次轮回积累下的所有商业帝国，几乎分崩离析。
但我们都活下来了。
这时，顾夜白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铃声尖锐刺耳。
是林初晚。
顾夜白直接挂断。
手机又响。
再挂断。
她锲而不舍。
最后，他烦躁地接起，开了免提。
“顾夜白！”林初晚崩溃的尖叫声传来。
“你为什么不理我！你答应过要娶我的！你不能抛弃我！”
顾夜白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无尽的疲惫。
“林小姐，我们的合作已经结束了。”
“什么合作？那是爱情！你爱的是我！”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
林初晚立刻捕捉到了我的声音：“沈星若？你这个贱人！是你！是你又在勾引他！”
我从顾夜白怀里坐起来，拿过手机。
“林小姐，早安。”
“你闭嘴！顾夜白是我的！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他爱的是我！”
“他为你做那么多事，”我慢悠悠地说，“是因为你是个很好的‘避雷针’。”
“你……你胡说什么！”
“现在，雷雨过去了，避雷针自然也就没用了。”
我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真诚的，恶劣的笑意。
“不过，看在你毫不知情地帮我挡了那么多次灾的份上，我可以让顾夜白送你一张去国外的单程机票，作为感谢。”
“毕竟你作为一件‘工具’，还是很好用的。”
电话那头传来她气急败坏的咒骂和摔东西的声音，然后被顾夜白干脆利落地掐断。
世界，终于彻底清净了。
第一缕晨光透过落地窗，洒了进来，温暖而耀眼。
顾夜白忽然从身后紧紧抱住了我。
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仿佛用尽了九十九世的力气。
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
“星若，这一次，我们拥有了真正的明天，和每一个没有恐惧的现在。”
我闭上眼，将脸埋进他熟悉的、温暖的胸膛，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嗯
我们有余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