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河后,我成了前妻全家的噩梦精选章节

小说:跳河后,我成了前妻全家的噩梦作者:北辰不夜侯更新时间:2025-07-06 15:20:32

第一章

冰冷刺骨的河水裹挟着黑暗,蛮横地灌入杨勋的口鼻。

身体急速下沉,肺叶里最后一点空气被挤压殆尽,濒死的窒息感像无数钢针扎进脑海。

混乱的漩涡中,无数尖锐的碎片骤然刺穿混沌——父母骤然失色的脸庞、刺耳的刹车尖叫、漫天飞溅的玻璃……还有李国富那张看似悲痛、眼底却深藏毒蛇般贪婪的脸,在葬礼昏黄的灯光下扭曲变形。

“杨勋啊,以后李家就是你的家……”

虚伪的承诺犹在耳边,紧接着:

是屈辱入赘时岳母王美娟刻薄的讥笑,

是妻子李梦兰醉醺醺将钞票甩在他脸上时的鄙夷,

是深夜归家,主卧门缝里泄出的、令人作呕的喘息与浪笑……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过往的懦弱、隐忍、被蒙蔽的愚蠢,此刻化为滚烫的岩浆,在冰冷河水的包裹下剧烈冲撞!

他杨家的一切,父母用血汗打拼的产业、祖辈的荣光,竟早已被这群披着人皮的豺狼啃噬殆尽!

而自己,竟做了他们整整三年的看门狗!

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暴怒,混合着求生的本能,猛烈地炸开!

他双腿拼命蹬踹,手臂在粘稠的黑暗中疯狂划动。

终于,“哗啦”一声巨响,他撕裂了死亡的水幕,带着满身污浊的河水,狼狈地扑倒在坚硬冰冷的堤岸石上。

夜风刀子般刮过湿透的廉价衬衫,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

他剧烈地咳嗽,每一次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混杂着河水与胆汁的污秽物从口中涌出。

他大口喘息,贪婪地攫取着带着河腥味的空气。

抬起头,视线越过黑沉沉的河面,投向对岸那片璀璨得令人眩晕的城市灯火——李家那栋鹤立鸡群的豪华别墅

像一颗镶嵌在黑暗中的毒瘤,正闪烁着冷漠而虚伪的光芒。

三小时前,他就是在那灯火辉煌的深渊里,撞见了那足以焚毁一切伪装的真相。

“废物!连个汤都端不稳!养你有什么用?还不如养条狗知道摇尾巴!”

尖锐刻薄的咒骂,伴随着陶瓷碗碟摔碎的刺耳声响,在李家那间足以容纳二十人聚餐的奢华餐厅里炸开。

滚烫的鸡汤泼溅在杨勋的手背上,瞬间红了一片。

他垂着头,额前湿漉漉的黑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遮住了骤然收缩的瞳孔。

就在几秒前,他刚把汤碗放到岳母王美娟面前。

这个女人保养得宜、涂着鲜红蔻丹的手,看似“不经意”地一拂,滚烫的汤汁便精准地倾倒在他手上和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

碎瓷片和油腻的汤水狼藉一片。空气里弥漫着鸡汤的香气和王美娟身上浓烈的香水味,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甜腻。

他习惯性地弯下腰,从裤兜里掏出一块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旧手帕,默默去擦溅到王美娟昂贵真丝拖鞋上的几点油星。

动作机械,肩膀微微佝偻着,像一具被抽走了脊梁的木偶。

“啧,脏死了!拿开你的破抹布!”

王美娟嫌恶地一脚踢开他的手,尖利的高跟鞋跟差点戳中他的手腕。

她挑剔地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毫无污渍的指尖,眼角的余光像打量垃圾一样扫过他

“窝囊废就是窝囊废,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梦兰当初真是瞎了眼,让你这种货色进了门!除了吃软饭,你还会干什么?”

“妈,大清早的,跟他生什么气,别气坏了您金贵的身体。”

餐桌另一端,李梦兰慵懒地放下牛奶杯。

她穿着一身丝质睡袍,精心打理过的卷发垂在肩头,妆容一丝不苟,却掩不住昨夜宿醉带来的些许浮肿和眼底的淡淡青黑。

她瞥了杨勋一眼,那目光如同扫过一件碍眼的旧家具,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

“喂,姓杨的,下午记得去‘澜庭’把我订的包拿回来。还有,晚上张少他们的局,在老地方‘魅影’,你开我那辆保时捷去接我,十一点,别迟到,也别开你那破车给我丢人。”

命令的口吻理所当然,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知道了。”杨勋的声音低哑沉闷,像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他依旧低着头,专注地清理着地上的狼藉,用纸巾吸干汤汁,小心地捡起每一块尖锐的碎瓷。

手背上被烫红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但这痛感,远不及心脏被反复凌迟的万分之一。

“哼,听见没?手脚麻利点!弄干净点!看着你就晦气!”

王美娟冷哼一声,扭着腰肢起身,昂贵的香水味随着她的动作在空气中划出浓烈的轨迹。

“对了,中午我要去做SPA,你记得把楼上我衣帽间里那几件换季的衣服送去干洗,有一件是真丝的,仔细点!要是洗坏了,卖了你也赔不起!”

脚步声远去,餐厅里只剩下杨勋和依旧慢条斯理吃着早餐的李梦兰。

沉默像粘稠的胶水,填满了这过分空旷奢华的空间。

只有杨勋清理碎片的细微声响,以及李梦兰偶尔端起杯子时,杯碟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冰冷地敲打着空气。

他端着收拾好的碎瓷和脏污的纸巾,走向厨房后门的大型垃圾处理器。

那机器冰冷沉重,工作时发出沉闷的轰鸣,像一个吞噬一切的怪物巨口。

第二章

就在他准备将垃圾投入时,厨房通往主客厅的另一扇门被推开一条缝,岳父李国富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焦躁的声音传了进来,清晰得如同在耳边响起:

“……必须尽快!夜长梦多!那笔海外信托的托管文件,还有我们在维京群岛那几个壳公司的最终股权确认书,今天律师楼那边已经催了!原件还在我书房那个旧保险箱里,密码是梦兰的生日倒过来。你赶紧上去,趁那个废物不在,把东西都拿出来!下午张律师亲自过来取!记住,绝对不能让他看见!那小子最近虽然蠢,但万一……”

杨勋的动作瞬间凝固!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海外信托?维京群岛?股权确认书?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他混沌的记忆深处!

父母生前不止一次忧心忡忡地提过,为了规避风险,也为他的未来考虑,他们秘密在海外设立了一笔数额庞大的家族信托基金,核心资产则由几个离岸公司交叉持股!

这些,是杨家真正的根基,是父母留给他最后的护身符!

李国富后面的话模糊了下去,脚步声匆匆朝着二楼书房的方向而去。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杨勋的脚底直冲头顶!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三年来,无论他如何“乖巧顺从”,无论他如何像个透明人一样活着,李家依旧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原来他们不仅侵吞了明面上的杨氏产业,连这最后的、最隐秘的根基,也从未停止过觊觎和转移!

他们不仅要夺走一切,还要彻底抹杀父母存在过的痕迹,把他杨勋最后一点翻身的可能都掐灭!

胸腔里沉寂已久的火山,被这冰冷的真相彻底点燃!

愤怒的岩浆狂暴地奔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牙龈渗出血腥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那一声即将冲出的、撕碎一切的咆哮!

不能冲动!绝对不能!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鸡汤油腻和垃圾处理器异味的空气涌入肺腑,反而奇异地让他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

他迅速处理掉手中的垃圾,动作依旧保持着那份“窝囊废”特有的迟缓,但眼底深处,那层蒙蔽了三年的浑浊麻木,如同被惊雷劈开,碎裂剥落,露出底下沉淀了千年寒冰般的锐利与决绝。

他放轻脚步,像一抹无声的影子,悄然闪出厨房后门,绕到别墅侧面。

二楼书房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帘并未完全拉拢,留下了一道缝隙。

借着庭院里景观射灯的光线,他清晰地看到书房内的情景。

李国富背对着窗户,正弯腰在一个固定在墙内的老式嵌入式保险柜前操作。

旁边站着的,赫然是李梦兰!

她脸上全无平日的慵懒和傲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紧张与贪婪的专注。

她的手指甚至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很快,李国富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深棕色牛皮纸文件袋。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口,抽出几份文件,借着书桌上的台灯快速翻阅确认。

其中一份文件的扉页上,杨勋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属于他父亲杨振邦的亲笔签名!

还有那份信托文件的封面,印着那家声名显赫的国际信托机构的金色徽章!

证据!这就是铁证!

杨勋屏住呼吸,手指死死抠进冰冷的墙壁缝隙,指甲几乎要折断。

他强迫自己冷静,像一台精密的机器,调动起失忆前被精英教育刻入骨髓的观察力与记忆力。

文件袋的样式、封口的方式、李国富翻阅时露出的关键文件名称和编号、李梦兰贪婪的眼神……每一个细节都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入脑海。

就在这时,李国富似乎确认无误,将文件重新塞回袋子,仔细封好,然后递给李梦兰。

他低声嘱咐着什么,李梦兰连连点头,将文件袋紧紧抱在胸前,仿佛抱着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

眼看李梦兰转身就要离开书房,杨勋知道自己必须撤退。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扇窗,将书房内两人的位置、文件袋的细节再次烙印一遍,然后悄无声息地后退,准备沿着原路返回厨房。

就在他退到转角阴影处时,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寂静夜里却如同惊雷的“咔嚓”声!

糟了!

杨勋心头剧震!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意识,猛地向旁边阴影里扑去!

“谁?!”书房里传来李国富警惕而凌厉的喝问!

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冲向窗边,“哗啦”一声,窗帘被猛地拉开!

刺目的灯光从二楼倾泻而下,瞬间照亮了杨勋刚才藏身的角落!

几片被他踩碎的枯叶孤零零地躺在光洁的石板路上,显得格外突兀。

李国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庭院里一寸寸扫过。

空气凝固了,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紧张。

杨勋蜷缩在几丛茂密的冬青树影下,身体紧贴着冰冷潮湿的泥土和粗糙的树干,连呼吸都停滞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声。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爸,怎么了?”李梦兰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没什么。”李国富的声音低沉,带着浓重的狐疑,目光依旧在庭院里逡巡,

“大概是野猫吧。”话虽如此,他却没有立刻离开窗边,又审视了十几秒,才“唰”地一声,重重拉上了窗帘。

庭院重新陷入黑暗。

杨勋在冰冷的阴影里又蛰伏了足足五分钟,直到确认二楼再无动静,才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冷汗地缓缓爬起。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冷得刺骨,但他心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

刚才那生死一线间的惊悚,非但没有浇灭他的怒火,反而像淬火的钢刀,让他的意志变得更加冰冷、坚硬、锋利。

他悄无声息地溜回厨房后门,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拿起抹布,继续擦拭着本就光洁如新的料理台。

只是那握着抹布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没多久,李梦兰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从楼梯上下来。

她怀里抱着那个深棕色牛皮纸文件袋,神色看似平静,但眉宇间残留的一丝紧张和眼底闪烁的兴奋光芒却出卖了她。

她瞥了还在“勤勤恳恳”打扫的杨勋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耐烦。

“喂,姓杨的,”她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

“下午我有事,你替我去趟‘皇冠’律师楼,把这个交给前台的张秘书,就说是我爸让送的。

记住,亲手交给张秘书本人!别给我弄丢了,也别瞎看!这里面的东西,你这种人,碰一下都是亵渎!”

她将文件袋随手扔在厨房中央岛台上,仿佛丢弃一件垃圾。

杨勋停下动作,慢慢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逆来顺受的麻木表情,眼神空洞:“好的,梦兰。”

他走过去,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这次是真的因为压抑到极点的愤怒而颤抖——拿起那个沉甸甸的文件袋。

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牛皮纸,仿佛触碰到父母冰冷的心脏。

“哼,废物。”李梦兰轻蔑地嗤笑一声,扭着腰肢走了。

厨房里只剩下杨勋一人。

他紧紧攥着那个文件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袋子封口处,还残留着李国富封口时留下的热熔胶的温热触感。

他走到角落,背对着可能的监控探头(李家只在公共区域装了监控,厨房死角是安全的),

以最快的速度,用指甲极其小心地挑开封口处尚未完全冷却硬化的热熔胶边缘,动作轻巧得如同在拆除炸弹。

封口被无声地撬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屏住呼吸,迅速抽出最上面的两份文件,飞快地扫视关键页。

那份海外信托的委托书受益人变更栏里,他父母的名字被粗暴地划掉,旁边手写着李国富和李梦兰的名字!

日期赫然就在他父母“意外”去世后不到一周!

那份维京群岛离岸公司的股权确认书,原本属于他父亲杨振邦的股权,此刻也全部转移到了李国富控制的一个空壳公司名下!

铁证如山!每一个签名,每一个日期,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滔天的恨意在胸腔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强忍着毁灭一切的冲动,用最快的速度将文件原样塞回,又小心翼翼地将封口边缘的热熔胶按压回去。

虽然无法完全复原,但只要不凑近仔细检查,应该不会立刻被发现。

做完这一切,他背靠着冰冷的冰箱门滑坐在地,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衬衫。

手里那个文件袋,此刻重逾千钧,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手心,更灼烧着他的灵魂。

下午,他像个最称职的傀儡,准时将文件送到了“皇冠”律师楼前台,亲手交给了那位妆容精致、神情倨傲的张秘书。

对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随手签收,仿佛处理的只是一份普通的快递。

走出金碧辉煌的律师楼,午后的阳光刺得杨勋眼睛生疼。

他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茫然四顾。

巨大的悲恸和无处发泄的狂怒像两只巨手,反复撕扯着他。

他需要冷静,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好好理清这团足以焚毁一切的乱麻!

第三章

鬼使神差地,他踏上了一辆开往市郊的公交车。

终点站,是早已荒废、杂草丛生的杨氏老厂区。

那里,曾经机器轰鸣,灯火通明,是他童年记忆里最温暖、最坚实的堡垒。

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在夕阳的余晖中投下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他避开锈蚀的大门,从一处坍塌的围墙缺口钻了进去。

荒草没膝,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

他凭着模糊的记忆,跌跌撞撞走向厂区深处那栋最高的、已经半倾的办公楼。

推开摇摇欲坠的办公室门,灰尘簌簌落下。

里面空荡破败,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然而,就在墙角一个被废弃文件柜遮挡的角落,一块松动的地板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心脏狂跳,几乎是扑了过去。撬开那块腐朽的木板,下面是一个小小的、防水密封的金属盒!

打开盒子,里面没有金银财宝,

只有几样旧物:一枚磨损的杨家家族徽章戒指(他父亲总爱在思考时摩挲它),一张褪色的全家福(照片上父母的笑容温暖得让他心碎),还有一本厚厚的、边缘磨得起毛的硬皮笔记本!

他颤抖着翻开那本尘封的笔记。

熟悉的、属于父亲刚劲有力的笔迹跃然纸上!

这不是工作日志,更像是一本加密的私人备忘录!

上面详细记录了当年与李国富合作的关键项目细节、资金流向的疑点,甚至隐晦地提到了对李国富人品的担忧!

在笔记的末尾几页,字迹显得有些匆忙潦草:

“……国富近期动作频频,多次旁敲侧击海外信托架构……其心可诛!……已委托陈铮秘密调查其在维京群岛的关联账户……证据务必妥善保管……若有不测,勋儿,记住,戒指夹层……”

杨勋猛地拿起那枚冰冷的家族徽章戒指!

他以前只当是父亲遗物,从未细究。

此刻,他学着记忆中父亲的动作,用力抠住徽章边缘一个极其隐蔽的微小凸起——咔哒!一声轻响,徽章竟然弹开,露出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夹层!

里面,藏着一枚小小的、黑色的、水滴形状的金属U盘!

希望!在绝望的深渊里,终于抓住了一丝微光!父亲留下了后手!

陈铮……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

他记起来了!陈铮,父亲最信任的私人法律顾问,一个正直得近乎古板的老派律师!

当年父母葬礼后不久,似乎就因故出国了……

巨大的狂喜和更沉重的责任感瞬间攫住了他!

但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刺耳的手电光柱,粗暴地打破了废墟的宁静!

“谁在里面?滚出来!”几个流里流气、手持棍棒的身影堵住了办公室唯一的出口!

为首一个刀疤脸狞笑着,“李老板家的‘贵婿’?深更半夜跑这鬼地方来,找什么呢?交出来!”

李国富!他派人跟踪自己!

甚至可能早就监视着这片废墟!

杨勋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他下意识地将戒指紧紧攥在手心,U盘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最后的希望。

他脸上瞬间又堆起那副习惯性的、带着恐惧的懦弱:“几位大哥……我、我就是……就是来看看,我爸妈以前……”

“少他妈废话!”刀疤脸不耐烦地打断,棍棒指向他攥紧的拳头,

“手里什么东西?拿出来!”另外两个混混也逼了上来,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退路已绝!

杨勋的目光扫过对方手里的武器,又瞥了一眼身后布满蛛网的破窗——窗外是三层楼高的悬空!

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决断!他猛地将手中的笔记本和戒指盒朝着刀疤脸的脸狠狠砸去!

同时身体像猎豹一样弓起,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朝着离他最近、也最靠近破窗的那个混混撞去!

“操!”笔记本砸在刀疤脸脸上,让他痛呼一声。

被杨勋撞到的混混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

杨勋的目标根本不是他,而是他身后那扇摇摇欲坠的破窗!

借着冲撞的反作用力,他身体一拧,整个人朝着布满蛛网和灰尘的窗户扑了过去!

“拦住他!”刀疤脸怒吼。

但已经晚了!

“哗啦啦——轰!”腐朽的木质窗框和碎裂的玻璃根本无法承受杨勋全身的重量和冲击力!

他整个人裹挟着漫天碎玻璃和木屑,像一颗沉重的陨石,直直地坠向楼下那片在夜色中泛着诡异幽光的、堆满废弃金属零件的荒地!

冰冷的河水再次将他吞噬,比上一次更加猛烈,更加绝望!

刺骨的寒意疯狂地钻进每一个毛孔,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刻,那枚紧握在手心的家族徽章戒指,那U盘冰凉的触感,成了他坠入黑暗深渊时,唯一能抓住的、微弱的锚点……

“哗啦——咳咳!咳咳咳……”

冰冷的河水呛入气管,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和强烈的求生欲。

杨勋猛地睁开眼,身体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剧烈挣扎,手脚并用,拼命划开沉重的水幕。

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骨头,仿佛要散架。

冰冷的河水裹挟着腥臭的淤泥,糊住了他的口鼻和眼睛。

混乱与剧痛中,记忆的闸门被这极致的冰冷与窒息彻底冲垮!过往的迷雾被狂暴地撕碎!

父母骤然失色的脸庞在车窗外惊恐定格……刺耳的金属刮擦和玻璃爆裂声仿佛还在耳膜中震荡……

葬礼上,李国富那张涕泪横流、声嘶力竭喊着“亲如兄弟”的虚伪嘴脸……紧接着,是入赘李家后,日复一日的画面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脑海!

岳母王美娟刻薄的咒骂和故意打翻的滚烫汤水……

妻子李梦兰醉醺醺地将钞票甩在他脸上,那混合着酒精和廉价香水的鄙夷眼神……

深夜归家,主卧门缝里泄出的、令人作呕的喘息与浪笑……

还有那个致命的夜晚,书房落地窗缝隙里,李国富递出的深棕色文件袋,李梦兰眼中贪婪的光,以及文件上父母被粗暴划去的名字……

最后,是那片荒凉废墟里,刀疤脸狰狞的吼叫和冰冷的棍棒,以及破窗而出时,那令人绝望的失重感……

屈辱!背叛!谋夺!杀亲之仇!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情绪,如同积蓄了亿万年的火山岩浆,在这濒死的冰冷河水中轰然爆发!

不再是混乱的碎片,而是连成了一条清晰、冰冷、带着血腥味的锁链!

将他这三年可悲的“失忆人生”牢牢钉死在耻辱柱上,更将李家人那张温情脉脉的“恩人”面具,彻底撕得粉碎!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终于冲破了他紧咬的牙关,混合着血沫和河水喷溅出来。

他挣扎着,扑腾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冰冷坚硬的堤岸。

他趴在湿漉漉的石头上,身体因为寒冷和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和河水的腥臭。

夜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湿透的身体,带走仅存的热量。他抬起头,视线穿过凌乱滴水的发梢,死死地、死死地盯住河对岸那片璀璨的灯火。

李家别墅,像一座用谎言和鲜血堆砌的坟墓,在夜色中闪烁着冰冷而虚伪的光芒。

恨意!滔天的恨意!如同地狱之火,瞬间焚尽了所有的软弱、迷茫和恐惧!

那冰冷的河水非但没有浇灭它,反而像淬火的利刃,将这份恨意打磨得无比纯粹、无比坚硬、无比锋利!

洗刷屈辱!夺回家业!让背叛者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这不再是模糊的念头,而是刻入骨髓、融入血液的誓言!是支撑他从地狱爬回来的唯一信念!

他艰难地撑起身体,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沉重冰冷。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和血污,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脱胎换骨般的稳定。

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灯火时,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恨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沉淀,最终凝固成深潭寒冰般的幽邃与冷静。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需要力量,需要时间,需要……伪装。

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笑,而是一个冰冷而精准的弧度,如同猛兽在发动致命一击前,无声地收回了利爪。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冰冷的河水,那吞噬了他又将他吐出的冥河。

然后,他转过身,拖着沉重湿冷的身体,一步一步,无比坚定地,重新走向那片灯火辉煌的……地狱。

第四章

“哗啦——”

浴室门被拉开,带着一身廉价沐浴露的湿气,杨勋走了出来。

他换上了一套同样廉价、洗得发白的旧睡衣,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微微佝偻着背,每一步都带着一种长期被压抑后的虚浮无力。

客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刺目的光芒。

李梦兰穿着真丝睡袍,斜倚在宽大的欧式沙发上,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正不耐烦地划着手机屏幕。

王美娟则坐在旁边一张单人沙发里,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挑剔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杨勋全身。

“磨磨蹭蹭的,洗个澡要这么久?水费不要钱啊?”王美娟率先开火,尖利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怎么?掉河里没淹死你,回来还要糟蹋我的水电?”

李梦兰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懒洋洋地补了一句:

“晚上去‘魅影’接我的事,没忘吧?十一点,保时捷钥匙在玄关。要是再像上次一样让我等,你知道后果。”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佣人。

杨勋的脚步顿了一下,微微缩了缩脖子,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和虚弱:“没……没忘。妈,我…我下午好像着凉了,头有点晕……”

他适时地抬手揉了揉额角,眉头微蹙,做出强忍不适的样子。

“着凉?”王美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夸张地拔高了音调,“你一个废物点心,淋点水就着凉?我看你就是偷懒装死!怎么?跳个河还跳出功劳来了?要不要我给你颁个最佳窝囊废跳水奖啊?”

她刻薄地笑着,啜了一口红酒,“少在这装可怜!头晕?忍着!该干的活一件都不能少!明天早上,把我衣帽间里那堆衣服,还有梦兰的,统统送去干洗!一件都不许落下!”

“知道了,妈。”杨勋垂下头,温顺地应着。

湿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眼底深处那瞬间掠过的、比刀锋更冷的寒芒。

他这副逆来顺受、病弱不堪的样子,显然极大地满足了王美娟的施虐欲和李梦兰的掌控感,她们不再看他,自顾自地聊起了新看中的珠宝。

杨勋默默地走向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传来。

他端着水杯,没有立刻回那个位于地下室、狭小阴冷的储物间改成的“卧室”,而是走向客厅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连接着智能家居系统的控制面板。

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物理重启按钮,旁边贴着物业的提示标签,写着“紧急重启,慎用”。

他背对着沙发上的母女俩,身体恰好挡住了她们的视线。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这次是伪装出来的虚弱),仿佛因为头晕而有些站立不稳,手“不小心”地撑在了控制面板上,食指的指尖,精准地、重重地按下了那个小小的重启按钮!

嘀——

一声极其轻微的电子提示音响起。

瞬间!

头顶那盏巨大的、由无数水晶棱柱组成的水晶吊灯,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璀璨的光芒骤然熄灭!

紧接着,客厅里所有嵌入式的氛围灯带、壁灯、电视墙的背光灯……所有由智能中控系统管理的灯光,在同一时间齐刷刷地陷入黑暗!

整个奢华的一楼客厅,瞬间被浓稠如墨的黑暗彻底吞噬!

“啊——!”

“怎么回事?!”

黑暗中,响起王美娟和李梦兰惊恐而尖锐的叫声。手机屏幕的光亮慌乱地亮起,映出两张因突如其来的黑暗而扭曲失色的脸。

“该死!这破系统又抽风了!”李梦兰气急败坏地咒骂着,用手机光胡乱照着,

“姓杨的!死哪去了?还不快去看看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乱碰什么了?!”她将怒火直接泼向黑暗中的杨勋。

“我……我头晕,没站稳,好像……好像按到什么了……”杨勋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不知所措,

“对…对不起,梦兰,妈,我这就去看看总闸……”他摸索着,脚步虚浮地朝着一楼配电间的方向走去,手机电筒的光在黑暗中晃动,显得笨拙而慌乱。

“废物!蠢货!连站都站不稳!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你这么个东西!”王美娟的怒骂声在黑暗中格外刺耳,“赶紧弄好!黑灯瞎火的吓死人了!”

杨勋在配电间门口摸索着,故意弄出些磕碰的声响,拖延了几分钟。

黑暗中,他背对着客厅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甚至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更深了些。

他“笨拙”地拨弄着空气开关,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片刻后,他“摸索”到总闸的位置,用力一推——

嗡……

智能系统重新启动的轻微电流声响起。

唰!

璀璨夺目的光芒瞬间重新填满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亮如白昼!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王美娟和李梦兰下意识地闭眼、抬手遮挡。

杨勋适时地从配电间走出来,脸上堆满了惶恐和不安:“好…好了,妈,梦兰,应该…应该没事了。我刚才不小心……”

“闭嘴!”李梦兰放下手,精致的脸上余怒未消,狠狠瞪了他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滚回你的狗窝去!看着你就烦!”她烦躁地挥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

“是,是……”杨勋如蒙大赦,连忙低着头,快步走向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

转身的瞬间,他脸上所有的惶恐和卑微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

他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扫过惊魂未定、正拍着胸口骂骂咧咧的王美娟,以及一脸烦躁、对着手机屏幕整理头发的李梦兰。

一丝极淡、极冷、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笑意,无声地掠过他的眼底。

第一步,微不足道的混乱,已悄然投下。

这只是序幕。李家,你们精心构筑的堡垒,每一块砖石,都将成为埋葬你们的棺椁。好好享受这最后的、虚假的安宁吧。

他走下楼梯,地下室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反手关上门,隔绝了楼上那令人作呕的光鲜与咒骂。

狭小的空间里一片漆黑,只有他手机屏幕亮起时微弱的光芒。

他点开一个加密的邮箱应用。收件箱里,静静地躺着一封来自陌生地址的未读邮件。发件时间,就在他跳河“失踪”的那几个小时里。

点开邮件,没有称谓,没有落款,只有一行冰冷的文字和一个加密的压缩包附件:

【杨勋先生:令尊委托事项,第一阶段调查完毕。关键证据链已初步锁定,部分见附件。李国富通过离岸公司转移资产路径明确,与维京群岛‘海星资本’关联密切。其女李梦兰名下多个奢侈品消费及房产购置资金来源存重大疑点。下一步:深挖‘海星资本’实际控制人及资金最终流向。陈。】

陈铮!父亲留下的那把藏在暗处的利剑,果然还在运作!而且效率惊人!

杨勋的心脏在黑暗中剧烈地搏动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冰冷的兴奋!他飞快地下载了附件,输入父亲笔记本上留下的那串复杂密钥。

解压成功!屏幕上瞬间弹出十几个PDF文档和图片文件。

他迅速浏览着。银行流水、股权穿透图、离岸公司注册文件、甚至有几张模糊但能辨认出李国富与某个神秘中间人在地下停车场交接文件的偷拍照!

条理清晰,证据链环环相扣!这份资料,简直就是一把已经磨得锋利无比、直指李国富咽喉的匕首!

希望!实实在在、触手可及的力量!

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回复邮件:

【陈律师:资料收到,万分感谢。证据链至关重要。下一步,请重点追查‘海星资本’实际控制人身份及其与李国富的关键资金往来凭证。另,李梦兰近期与一位张姓富商往来密切(疑为其出轨对象),此人背景复杂,查清其底细及与李家的利益纠葛。务必隐秘。杨。】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亮起。杨勋靠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墙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半边脸,那深邃的眼眸中,不再是单纯的恨意,而是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的冰冷计算,以及一种猎手终于锁定猎物要害的、沉稳的杀意。

李家,你们的每一口呼吸,都在为我积蓄力量。盛宴,才刚刚开始。

他熄灭手机屏幕,地下室重新陷入绝对的黑暗。在这片象征着他过去三年屈辱的黑暗里,杨勋无声地挺直了脊梁。

复仇的齿轮,在黑暗中悄然咬合,发出令人心悸的、冰冷的金属摩擦声。

第五章

“滴——滴——滴——”

地下室冰冷的空气被单调的仪器提示音切割着。

杨勋躺在狭小的行军床上,盖着一床薄得透光的旧毯子,额头上放着一块湿毛巾。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胸口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一副标准的病入膏肓模样。

床边,一个简易的医用体征监测仪屏幕上,显示着刻意调低的心率和血氧值。

这是“意外”落水后的第三天。高烧不退、肺炎初愈的“虚弱”形象,是他精心设计的护身符和观察哨。

“砰!”一声巨响,地下室的门被粗暴地踢开。

王美娟裹着一身昂贵的皮草,像一股裹挟着寒流和香水味的旋风冲了进来。

刺鼻的香气瞬间压过了地下室的霉味和消毒水味。她嫌恶地用手在鼻前扇了扇,目光像看垃圾一样扫过杨勋和他简陋的环境。

“还没死呢?”刻薄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挺能熬啊?装什么死狗!赶紧起来!

梦兰的车送去保养了,下午她约了张少去新开的‘云端’会所谈项目,你开我那辆宾利去接她!五点半,‘魅影’门口,要是敢迟到一秒钟,或者让张少看到你这副晦气样子,我扒了你的皮!”

命令下达得理所当然,没有半分对病人的怜悯。

杨勋艰难地睁开眼,眼神涣散,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音:

“妈……我……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蜷缩,仿佛要把肺咳出来,监测仪发出急促的报警声。

“少给我装!”王美娟被那报警声刺得眉头紧锁,更加烦躁,

“就你这贱命,阎王爷都懒得收!赶紧滚起来收拾干净!别把晦气带到车上去!”

她丢下这句话,像是多待一秒都会染上瘟疫,转身扭着腰肢快步离开,“嘭”地一声重新甩上门,震得墙壁簌簌落灰。

监测仪的报警声还在持续。

杨勋慢慢停止了咳嗽,眼中的虚弱和涣散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清明。

他坐起身,扯掉额头上的湿毛巾,拿起手机关掉了监测仪模拟的报警程序。

屏幕上,一个加密的聊天窗口正无声地闪烁着。

【影子:目标已进入‘魅影’VIP3包厢。与目标张同入。监控干扰已部署,窗口期:17:20-17:40。位置:二楼露台转角(有绿植遮挡)。】

时间:下午四点五十分。

杨勋站起身,动作利落,哪还有半分病态。

他走到角落一个破旧的脸盆架前,拧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略显苍白的脸,也彻底洗去了最后一丝伪装。

镜子里倒映出的那双眼睛,深如寒潭,锐利如刀。

他换上了一套洗得发白但干净整洁的旧西装——这是李家“恩赐”给他的、唯一一套能见人的衣服。

对着模糊的镜子,他仔细地梳理好湿漉漉的头发,刻意让几缕碎发垂落额前,增添几分“大病初愈”的憔悴感。

最后,他拿起王美娟甩在门边的宾利车钥匙,冰冷的金属硌着掌心。

下午五点二十分。

银灰色的宾利慕尚无声地滑入“魅影”俱乐部后巷的专属停车位。这里光线昏暗,远离正门的喧嚣。

杨勋熄了火,却没有下车。

他降下车窗,让初冬傍晚凛冽的空气灌入车内,目光穿透挡风玻璃,精准地投向俱乐部二楼那个被茂密常青藤半掩着的露台转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精确得像钟表齿轮的咬合。

五点三十五分。

二楼露台转角那扇厚重的玻璃门被推开。

李梦兰窈窕的身影率先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剪裁极尽贴身的酒红色连衣裙,勾勒出诱人的曲线,精心打理过的卷发在暮色中泛着光泽,脸上妆容精致,眼角眉梢都带着一种被精心浇灌后的慵懒与妩媚。

她身后,紧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考究休闲西装的男人——张少。

他嘴角噙着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李梦兰纤细的腰肢上,手指不安分地向下滑动,停留在挺翘的弧线上,暧昧地揉捏着。

两人旁若无人地依偎在露台栏杆旁,姿态亲昵。

张少低下头,嘴唇几乎贴到李梦兰的耳廓,低声说着什么,引得李梦兰发出一阵压抑的、带着媚意的轻笑。

她微微侧过脸,红唇主动迎了上去,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下忘情地拥吻,全然不顾这是半开放的露台。

张少的手更加放肆地在她身上游走,隔着薄薄的衣料勾勒着起伏的线条。

李梦兰非但没有抗拒,反而像水蛇一样更加紧密地贴了上去,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应着。

就在两人吻得难分难解,张少的手几乎要探入李梦兰衣襟的瞬间——

“咔嚓!”

“咔嚓!咔嚓!”

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快门声,如同毒蛇吐信,在角落的阴影里骤然响起!

声音不大,却足以穿透情欲的迷雾,精准地刺入当事人的耳膜!

李梦兰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她触电般地从张少怀里弹开,脸上的媚意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她猛地扭头,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那里只有一片被常青藤覆盖的浓重阴影,什么也看不清!

张少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眉头紧锁,眼神变得锐利而警惕,下意识地将李梦兰挡在身后一点,但那只手已经迅速收了回来,插进了裤兜。

“谁?!”李梦兰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带着明显的颤抖。她慌乱地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裙和头发,脸色煞白。

阴影里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藤蔓的沙沙声。

“妈的!见鬼了!”张少低声咒骂了一句,脸色阴沉地环视四周,再无半点旖旎心思,

“走!快走!”他一把拉住惊魂未定的李梦兰,近乎粗暴地将她拽离露台,重重地关上了身后的玻璃门。

露台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那对男女仓惶逃离时残留的香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情欲的甜腥气息。

宾利车内。

杨勋面无表情地升起车窗,隔绝了外面冰冷的空气。他拿起副驾驶座上那个毫不起眼的黑色公文包,打开。

里面并非文件,而是一台小巧、伪装成普通充电宝的高清远摄设备。

屏幕亮起,回放的画面清晰得令人心惊:李梦兰与张少忘情拥吻的侧脸特写,张少放在李梦兰臀部的手部特写,以及最后李梦兰那惊恐回眸的瞬间定格。

他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选中那几张最具冲击力的照片。然后,点开一个加密的联系人列表,选中了标注为“A”的号码。

没有文字,没有语音。只有那几张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的照片,被压缩成一个加密文件包,点击,发送。

目标:李国富的私人加密邮箱。

做完这一切,杨勋将设备关机,重新放回公文包深处。他发动引擎,银灰色的宾利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无声地驶离后巷,绕到“魅影”灯火辉煌的正门。

时间:五点四十五分。比王美娟命令的时间,晚了十五分钟。

他刚把车稳稳停在正门最显眼的迎宾区,俱乐部的旋转门就被猛地推开。李梦兰踩着细高跟鞋,几乎是踉跄着冲了出来。

她脸色依旧苍白,眼神惊惶未定,精心修饰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份狼狈。她甚至没注意到驾驶座上的杨勋,拉开车门就钻进了后座,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和慌乱的气息。

“快开车!回家!”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神经质的尖锐,身体微微发抖,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仿佛很冷。

杨勋从后视镜里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眼神空洞麻木,像个最称职的司机:“好的,梦兰。”声音平稳无波。

宾利平稳地汇入晚高峰的车流。后座上的李梦兰坐立不安,不停地用手机屏幕当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容和衣着,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她几次想拨打电话,又烦躁地放下,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那里面再也找不到一丝之前的慵懒与妩媚,只剩下恐惧和一种大祸临头的茫然。

杨勋专注地开着车,仿佛对身后的一切毫无察觉。

只有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着他内心翻涌的、冰冷的快意。裂痕的种子已经精准地投下,只等它在猜忌与恐惧的土壤里,疯狂滋长。

第六章

李家别墅。

晚餐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冰冷的光,映照着餐桌上精美的银器和瓷盘,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沉重。

李国富阴沉着脸坐在主位,面前的餐盘几乎没动。

他拿着手机,屏幕亮着,幽光映在他铁青的脸上,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反复扫视着屏幕上那几张刚刚收到的、如同淬毒匕首般的照片。

握着手机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虬结。

王美娟坐在他旁边,敏锐地察觉到了丈夫山雨欲来的暴怒。

她不敢多问,只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用眼神示意旁边伺候的佣人动作轻点。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餐巾,透露出内心的不安。

李梦兰坐在杨勋对面,低着头,心不在焉地用银叉戳着盘子里的牛排。

她的脸色比回来时更加难看,眼神躲闪,不敢与父亲对视,偶尔偷瞄一眼父亲的手机,身体便不易察觉地绷紧一下。

下午露台上那如同鬼魅般的快门声和父亲此刻的沉默,像两座大山压在她心头。

杨勋则扮演着他最完美的“背景板”。

他安静地坐在下首,小口吃着面前简单的食物,动作迟缓,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整个人透着一股大病未愈的疲惫和麻木。仿佛餐厅里这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与他毫无关系。

“啪!”

一声脆响,打破了死寂!

李国富猛地将手机屏幕朝下,狠狠拍在光洁的红木餐桌上!巨大的声响吓得王美娟一哆嗦,旁边的佣人更是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吃个饭都魂不守舍!给谁看丧气脸呢?!”

李国富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猛地刺向对面的李梦兰,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般的威压,“我李家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嗯?!”

李梦兰身体剧烈一颤,手中的银叉“当啷”一声掉在盘子里。

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爸……我……我没有……”

“没有?!”李国富猛地拔高音调,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那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如同烧红的烙铁,几乎要灼伤李梦兰的眼睛!

“那你告诉我!下午在‘魅影’,你跟姓张的那个杂种在露台上干什么?!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你不要脸,我李家还要脸!”

“轰!”李梦兰只觉得脑子里一声巨响,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最恐惧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照片……真的被拍到了!还送到了父亲手里!

“国富!你……你说什么?!”王美娟也惊呆了,她猛地看向李国富的手机屏幕,只看了一眼,保养得宜的脸瞬间扭曲,尖叫道:

“梦兰!这……这怎么回事?!你怎么能……你怎么敢……”她指着李梦兰,气得浑身发抖,完全无法接受自己精心培养、用来联姻攀附高枝的女儿,竟被人拍下如此不堪的把柄!

“我没有!爸!妈!你们听我解释!”巨大的恐慌淹没了李梦兰,她语无伦次地站起来,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是……是张少他……他非要拉我去露台透透气……我……我喝多了……他……他强迫我的!对!是他强迫我的!”

情急之下,她只能将脏水一股脑泼向张少,试图撇清自己。

“强迫你?!”李国富怒极反笑,声音阴冷得像毒蛇,“强迫你搂着他亲?强迫你贴着他扭?!李梦兰!你当我是瞎子还是傻子?!”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李梦兰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

“我警告过你多少次!跟那个姓张的保持距离!他是什么东西?一个靠家里有点钱就四处玩女人的纨绔!他能给我李家带来什么?!他背后那些不清不楚的生意,沾上了就是一身腥!你呢?!你倒好!上赶着往他床上送!还被人拍了这种下贱的照片!你是嫌我李家死得不够快吗?!”

“爸!不是的!真的不是!”李梦兰彻底慌了神,哭喊着,“是……是他手里有我的把柄!他威胁我!我没办法啊!”情急之下,她口不择言。

“把柄?”李梦兰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李国富被愤怒暂时压制的疑心之锁!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女儿,里面翻涌着审视、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更深的寒意,“什么把柄?他能有什么你的把柄?!说!”

“我……”李梦兰被父亲那要吃人般的眼神吓住了,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顿时语塞,脸色更加惨白,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

“说!”李国富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乱跳。

“是……是……”李梦兰被逼到了墙角,巨大的恐惧让她失去了判断力,她慌乱的目光扫过餐桌,最终,落在了自始至终低着头、像个隐形人一样的杨勋身上!

一个恶毒的念头瞬间闪过!对!是他!这个废物!他下午去接的自己!

一定是他!是他看到了什么!是他怀恨在心拍了照片!是他想害自己!

“是他!”李梦兰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指向杨勋,声音尖利得刺耳,

“是这个废物!爸!妈!是他害我!一定是他!他下午去接我,肯定是他看到了什么!他嫉妒!他恨我!是他偷拍了照片发给你的!他想报复我们李家!这个白眼狼!窝囊废!”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杨勋身上!

王美娟惊疑不定地看着杨勋,又看看状若疯癫的女儿。李国富那阴鸷得如同毒蛇的目光,也缓缓移了过来,带着审视和冰冷的杀意。

餐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杨勋慢慢抬起头。湿发下的脸色苍白依旧,眼神却不再是空洞麻木,而是恰到好处地盛满了震惊、茫然和无辜。

他看着李梦兰,又看看李国富和王美娟,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干涩、虚弱又带着巨大委屈的声音:

“梦兰……你……你在说什么?我……我下午头晕得厉害,强撑着去接你,在车里等了好久……到了地方,就看到你慌慌张张跑出来……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他声音颤抖,眼眶甚至因为“委屈”而微微泛红。

“我……我连手机都没有……怎么拍照片……我……我一直都……”他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一副被诬陷后伤心欲绝却又不敢辩驳的窝囊模样。

他这副情真意切的“委屈”和“虚弱”,与他一直以来逆来顺受的形象完美契合。尤其是那句“我连手机都没有”,更是戳中了要害——杨勋在李家,确实连一部像样的手机都被严格控制着,只有一部只能接打电话的旧款老人机!

王美娟的疑心瞬间动摇了。

她看着杨勋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再看看女儿那明显带着推卸责任的疯狂指认,天平下意识地偏向了“弱者”:

“梦兰!你胡说什么!他一个半死不活的废物,连车都开不稳,能干什么?你少在这攀咬别人!自己做了丢人现眼的事,还想赖到别人头上?!”

“妈!就是他!肯定是他!除了他还有谁恨我?!还有谁知道我和张少……”李梦兰歇斯底里地尖叫,试图把所有人的怒火都引向杨勋。

“够了!”李国富一声暴喝,打断了这场闹剧。

他眼神复杂地扫过杨勋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又看了看歇斯底里的女儿。杨勋的嫌疑看似最小,但他眼底深处那丝疑虑并未完全消除。

只是眼下,追查照片来源固然重要,但更紧迫的是处理李梦兰捅下的篓子!

“张少……”李国富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阴晴不定。这个姓张的小子,背景不干净,手伸得太长,胃口也太大。

他之前就隐隐觉得对方接近李梦兰目的不纯,如今又爆出这种照片……是单纯的纨绔行径?还是……背后另有所图?

特别是李梦兰情急之下喊出的“把柄”,像一根毒刺扎进了李国富的心!

他猛地看向李梦兰,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从今天起,你给我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手机没收!再让我发现你跟姓张的有半点联系,我打断你的腿!”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针,刺向李梦兰

“还有,你刚才说的‘把柄’,到底是什么?给我一字不漏地说清楚!否则……”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那森然的威胁意味让李梦兰如坠冰窟。

“爸……我……”李梦兰瘫坐在椅子上,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巨大的恐惧和懊悔吞噬了她。

她知道,自己完了。无论照片是不是杨勋拍的,她与张少的关系,以及她可能存在的“把柄”,都彻底暴露在了父亲面前。这个家,再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她怨毒的目光死死盯住杨勋,仿佛要将这个“废物”生吞活剥——都是他!如果不是他无能,如果不是李家需要这个替罪羊和遮羞布,她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杨勋重新低下头,专注地看着自己盘子里冷掉的食物。在无人看到的阴影里,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冰冷而锋利。

裂痕,已经不再是种子。它像贪婪的藤蔓,在猜忌、恐惧和推诿的滋养下,正疯狂地撕裂着这座用谎言堆砌的堡垒。

第七章

李家别墅的书房,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紧紧闭合,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光线。

空气里弥漫着上等雪茄的辛辣和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巨大的红木书桌后,李国富深陷在昂贵的真皮座椅里,脸色铁青,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

屏幕上,是几张高清晰的财务报表截图,上面几个用红圈醒目标记的异常大额资金流出处,箭头冰冷地指向同一个地方——“海星资本”。

“砰!”一个价值不菲的水晶烟灰缸被狠狠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昂贵的波斯地毯瞬间被烫出一个焦黑的洞,烟灰四溅。

“查!给我往死里查!”李国富的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着喉咙,带着一种困兽般的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张少那个狗杂种!他到底在‘海星’背后扮演什么角色?!这些钱!每一分都是从我李家的血管里抽出去的!他敢吞下去,我就让他连皮带骨头吐出来!不!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站在书桌前的心腹助理,一个面容精悍的中年男人,微微低着头,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老板,张少那边……口风很紧。他背后的‘海星资本’背景非常复杂,注册地在开曼,层层嵌套,真正的控制人藏得很深。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声音更低

“我们的人发现,最近几天,似乎还有另一股力量也在盯着‘海星’,动作非常隐蔽,也很专业。我们几次想深入,都被对方巧妙地干扰了。”

“另一股力量?”李国富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暴怒瞬间被一种更深的寒意取代。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照片……张少……梦兰口中的“把柄”……还有那个看似窝囊废的杨勋……难道?不!不可能!那个废物怎么可能有这种能量?!但……

“废物!一群废物!”李国富烦躁地挥手,像驱赶苍蝇

“不管是谁!给我盯紧张少!还有……”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查查那个废物!杨勋!他最近在干什么?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

“妈!你放开我!我要出去!”李梦兰尖锐的哭喊声穿透了别墅三楼厚重的隔音门,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

“张少他答应帮我摆平照片的事!他手里有备份!我必须去找他!不然爸会打死我的!他真会打死我的!”

王美娟死死堵在门口,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满是焦虑和疲惫,昂贵的真丝睡袍也被扯得有些凌乱。

她双手用力推着门框,试图阻止女儿冲出来:

“梦兰!你冷静点!你爸正在气头上!你现在去找那个姓张的,不是火上浇油吗?!他是什么好东西?!照片的事肯定就是他搞的鬼!他想害我们李家啊!”

“害李家?哈哈哈!”李梦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泪水混合着扭曲的笑容挂在脸上,

“妈!你醒醒吧!害李家的是你们!是你们太贪!是你们非要霸占杨家的一切!是你们把我当成联姻往上爬的工具!现在好了!出事了!你们怕了!就想把我推出去顶罪!是不是?!”

她用力拍打着门板,发出砰砰的闷响。

“你……你胡说什么!”

王美娟被女儿戳中心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声音也尖锐起来

“我们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丢尽了李家的脸!”

“为了我?哈哈哈!”李梦兰笑得眼泪狂飙

“为了我把我嫁给杨勋那个废物当遮羞布?

为了我让我去陪那些恶心的男人?

为了我让我现在像个囚犯一样被关在家里?

妈!我告诉你!你们完了!李家完了!张少他什么都知道!他手里捏着爸转移杨家财产、伪造车祸的所有证据!他早就知道了!他就是在等着这一天!等着你们自己把脖子伸到他刀口下!”

轰!

王美娟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个惊雷!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伪造……车祸?!转移财产……张少……全都知道?!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一直以为丈夫只是贪图杨家的产业,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但她从未想过,那场夺走杨家夫妇生命的“意外”……竟然……

“你……你说什么……什么车祸?”王美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指死死抠住门框,指甲几乎要折断。

“就是杨勋他爹妈怎么死的!你装什么糊涂?!”李梦兰的声音充满了怨毒和报复的快意

“你以为爸真的是靠运气接管的杨家?是张少告诉我的!他说爸当年在杨家的车上动了手脚!就是为了……”

“闭嘴!!!”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暴怒到极致的咆哮,猛地从楼梯口炸响!

李国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楼梯口,脸色是一种骇人的、混合着狂怒和极度恐惧的铁青色!

他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三楼上对峙的妻女,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他听到了!他全都听到了!这个蠢货女儿!她竟然把李家最后的、最致命的秘密,就这样捅了出来!还是当着王美娟这个蠢女人的面!

“国富……她……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王美娟惊恐地转向丈夫,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颤抖。

“我让你闭嘴!!”李国富像一头失控的疯牛,几步就冲上了三楼,粗暴地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王美娟!王美娟猝不及防,尖叫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毯上。

李国富根本没有看她一眼,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淬毒的刀子,死死钉在门内的李梦兰身上!

他一把抓住李梦兰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啊——!”李梦兰发出凄厉的惨叫。

“贱人!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李国富的唾沫星子喷了李梦兰一脸,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

“张少!张少!你他妈被那个杂种灌了什么迷魂汤?!他给你看了什么?!说!他手里到底有什么?!”

“爸!你放开我!好痛!”李梦兰拼命挣扎,恐惧让她涕泪横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有什么!他就是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听他的,他就让你身败名裂!让你去坐牢!让你……让你偿命!”

“偿命?”李国富像是被这个词狠狠刺中了,手上的力道骤然松开了一些,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恐惧和杀机。

张少……他知道了!他真的知道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讹诈或男女丑闻!这是足以将他彻底毁灭、送进地狱的死罪!这个姓张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楼下客厅里,那部代表李家门面的、镶嵌着金边的座机电话,突然疯狂地、持续不断地响了起来!

尖锐刺耳的铃声,像一把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这栋死寂别墅里每一个人的心脏!

李国富猛地一激灵,下意识地松开了李梦兰。李梦兰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毯上,捂着手腕哭泣。

王美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惊魂未定地看着丈夫阴晴不定、如同厉鬼般的脸。

铃声还在持续,锲而不舍,带着一种不祥的意味。

李国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狂暴和恐惧。他整理了一下被扯歪的昂贵睡袍领口,努力想恢复一丝往日的威严,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惊惶,出卖了他。

他一步一步,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沉重地走下旋转楼梯。每一步,都仿佛离深渊更近了一步。

王美娟犹豫了一下,也跌跌撞撞地跟了下去。

李梦兰蜷缩在冰冷的地毯上,听着那催命般的铃声和父母沉重的脚步声远去,巨大的绝望和一种扭曲的快意交织着。

完了,都完了。这个用谎言和鲜血堆砌起来的家,终于要崩塌了。

客厅里。

那部金色的座机电话还在疯狂嘶鸣。

李国富走到电话旁,盯着那不断跳跃的指示灯,仿佛那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最终还是按下了免提键。

一个冰冷、公式化,不带任何感情的中年男声立刻传了出来,在死寂的客厅里异常清晰:

“请问是李国富先生府上吗?”

“我是。”李国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这里是市经侦总队三支队。现正式通知李国富先生:根据相关线索和初步证据,我队已对您涉嫌的‘杨氏集团巨额资产非法侵占案’、‘利用离岸公司洗钱案’、‘金融凭证诈骗案’等多项重大经济犯罪嫌疑,进行立案侦查。请您于24小时内,携带有效证件,主动到我队位于建设北路118号的总部大楼配合调查。如有任何抗拒或潜逃行为,我们将依法采取强制措施。重复一遍,24小时内,建设北路118号,市经侦总队三支队。请务必配合。”

冰冷的声音如同审判的钟声,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

李国富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由铁青转为一种死灰般的惨白!他猛地扶住旁边的沙发靠背,才勉强没有摔倒。

立案侦查……经侦总队……24小时……这几个词像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神经上!

快!太快了!快得超出了他最坏的预期!对方显然掌握了极其关键的证据链,否则不可能如此迅速地、不留任何缓冲余地地直接立案!

是谁?!到底是谁?!张少?还是……那个他内心深处一直隐隐恐惧、却不愿深想的名字?!

王美娟站在楼梯口,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走了魂魄,呆若木鸡。

她看着丈夫瞬间坍塌的背影,听着电话里那冰冷无情的通知,巨大的恐惧终于化为实质,彻底击垮了她。

她双腿一软,沿着楼梯扶手滑坐在地,昂贵的睡袍拖在地上,眼神空洞,嘴唇哆嗦着,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呜咽声。

完了……真的完了……一切都完了……

电话里冰冷的通知还在继续,但李国富已经听不清了。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黑色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

他苦心经营、沾满鲜血才得到的一切,即将在24小时内灰飞烟灭!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最后一丝困兽般的疯狂和狠戾!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自救!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箭矢,猛地射向楼梯上方——那个蜷缩在三楼门口、同样面无人色的女儿!

都是她!如果不是这个蠢货引狼入室!如果不是她招惹了张少!如果不是她口无遮拦!李家怎么会落到如此绝境!

“李!梦!兰!”李国富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怨毒的咆哮,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你这个丧门星!是你害了李家!是你!我要杀了你!!!”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只想毁灭一切的野兽,猛地转身,朝着楼梯口疯狂地冲了上去!沉重的身躯撞得楼梯扶手砰砰作响!

王美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只会尖叫:“国富!不要啊!国富!”

李梦兰看着父亲如同恶鬼般冲上来的身影,那张扭曲狰狞、充满了纯粹杀意的脸在她眼中急速放大!

前所未有的死亡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尖叫一声,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眼神惊恐到了极点:“爸!不要!爸!我错了!不要杀我!”

“去死吧!贱人!”李国富已经冲到了三楼平台,双眼赤红,布满青筋的大手带着风声,狠狠朝着李梦兰的脖子掐去!

这一刻,什么父女亲情,什么家族脸面,都被滔天的恨意和绝望彻底焚毁!他只想拉着这个毁掉一切的孽障,一起下地狱!

就在那双手即将扼住李梦兰纤细脖颈的千钧一发之际——

“哐当!”

一声巨响,地下室通往一楼的铁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身影,如同从最深沉的阴影中走出的幽灵,静静地出现在楼梯下方。

他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客厅惨白灯光的映照下,深不见底,如同两口吞噬了所有光线的寒潭。

他手里,拿着一个毫不起眼的、老旧的智能手机——那绝不是李家“恩赐”给他的那部只能接打电话的“砖头”。

手机的屏幕亮着,正对着楼梯上方那场即将发生的弑亲惨剧。屏幕上,一个红色的录制按钮,正清晰地闪烁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李国富那充满杀意、即将扼住女儿咽喉的手,猛地僵在了半空中!他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身体剧烈地一震,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他的目光,越过王美娟瘫软在地的身影,越过那冰冷刺眼的座机电话,最终,死死地钉在了楼梯下方那个他从未正眼瞧过、视如蝼蚁的身影上。

杨勋。

他站在那里,腰背挺直,如同风雪中沉默的苍松。

脸上不再是懦弱、麻木或委屈,而是一种彻底剥去伪装后的、冰冷的、俯瞰一切的平静。

那眼神,不再是空洞,而是如同深渊,清晰地倒映着李国富此刻扭曲惊恐、如同小丑般的脸。

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歇斯底里的控诉。

杨勋只是微微抬了抬手中的手机,屏幕上的红色光点依旧在闪烁。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清晰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穿了别墅里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空气:

“岳父大人,这场家庭伦理剧,精彩吗?”

“别急,更精彩的审判,才刚刚开始。”

第八章

冰冷的银色手铐,在经侦总队刺眼的白炽灯下,折射出令人心寒的光芒。

李国富和王美娟,这对曾经在滨城商界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夫妻,此刻像两滩被抽走了骨头的烂泥,瘫坐在审讯室冰冷的铁椅子上。

昂贵的定制西装和真丝裙装,在经历了整夜的突击审讯和搜证后,变得皱巴巴、沾满了污渍,如同他们此刻被彻底剥光、暴露在阳光下的灵魂。

王美娟的头发散乱,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被眼泪和汗水冲刷得如同鬼画符,她眼神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嘴里反复念叨着不成句的呓语:“完了……都完了……不是我……不是我干的……”巨大的恐惧和彻底的崩溃,让她彻底丧失了语言组织能力。

李国富相对“镇定”一些,但那也只是表象。

他脸色灰败,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审讯桌上那几份摊开的文件——那是陈铮律师团队精心整理、经由杨勋之手在最关键时刻提供给警方的核心证据链!

包括当年车辆关键部件被非法篡改的技术鉴定报告(由隐秘渠道获取的事故车辆残留部件分析得出)

李国富通过离岸公司“海星资本”转移杨家资产的全套资金流水和股权穿透图

甚至还有一份由张少“友情提供”的记录了李国富酒后炫耀“处理掉绊脚石”的模糊录音片段

(这正是杨勋利用李梦兰与张少矛盾,通过“影子”团队巧妙诱导并截获的)!

铁证如山!环环相扣!如同冰冷的绞索,一层层套紧,彻底断绝了他所有狡辩和挣扎的可能!

“李国富,王美娟。”主审警官的声音冰冷而威严,不带一丝情感

“面对这些证据,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关于七年前杨振邦夫妇的‘意外’身亡,关于非法侵占杨氏集团资产,关于利用离岸公司洗钱、金融诈骗……”

李国富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破旧的风箱。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审讯桌,死死盯住审讯室角落那面巨大的、只能从外面看到里面的单向玻璃!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混合着极致怨毒、不甘和最后一丝疯狂的光芒!仿佛要穿透那厚厚的玻璃,将站在玻璃后的人撕成碎片!

“是他!是杨勋那个小杂种!”李国富的声音嘶哑破裂,如同恶鬼的诅咒,猛地指向单向玻璃

“是他!是他陷害我!这些证据都是假的!是他伪造的!他恨我!他想夺走我的一切!警察同志!你们抓错人了!抓他!抓那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啊!!!”

他的咆哮声在冰冷的审讯室里回荡,带着垂死挣扎的绝望。然而,无论是审讯桌后的警官,还是单向玻璃后的观察者,脸上都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玻璃后。

杨勋安静地站在那里。一身剪裁合体、面料考究的深灰色西装,取代了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

他身姿挺拔如松,曾经刻意佝偻的脊梁此刻充满了沉稳的力量。

脸上所有的伪装、懦弱、麻木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历经风暴洗礼后的平静和深邃。

眼神锐利如鹰隼,清晰地穿透单向玻璃,落在李国富那张因绝望和疯狂而扭曲变形的脸上。

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视自己如蝼蚁的仇人,如今像条丧家之犬般咆哮挣扎,杨勋的心中,没有预想中强烈的快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冷,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复仇的火焰燃烧殆尽,留下的是一片被烈焰焚毁的焦土。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气质严谨而矍铄的老者——陈铮律师。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冷静:“垂死哀嚎罢了。所有的证据链都经过严格司法鉴定,程序合法,来源清晰。他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这是为杨振邦隐忍布局七年、最终一击必杀的底气。

杨勋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停留在李国富身上,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是在对玻璃那头的人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夺走的,不仅仅是杨家的产业。他抹杀的,是我父母的人生。这笔债,只能用余生在铁窗里,慢慢偿还了。”

他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话系统,清晰地传入审讯室。

李国富的咆哮戛然而止!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那面单向玻璃,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

杨勋的声音……那冰冷、平静、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他最后的疯狂,将最深的恐惧和绝望,赤裸裸地钉在了他的灵魂上!

他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王美娟则被这声音彻底击垮,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哀鸣,头一歪,直接晕厥了过去,瘫软在椅子上。

尘埃落定。法律的巨轮,开始无情地碾压这对罪孽深重的夫妻。

第九章

一个月后。

滨城市中心,原“李氏集团”总部大厦。

曾经金光闪闪、象征着李家权势的“李氏集团”巨大LOGO已经被彻底拆除。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覆盖着红色绸布、充满力量感的新标识轮廓。大厦前宽阔的广场上,人头攒动。

长枪短炮的媒体镜头聚焦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气氛庄重而热烈。

主席台背景板上,一行苍劲有力的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杨氏集团重生暨振邦慈善基金会成立仪式”。

杨勋站在主席台中央。他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藏青色西装,身姿挺拔,气度沉稳。

曾经眉宇间笼罩的阴郁和压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磨难后沉淀下来的从容和坚毅。聚光灯下,他的眼神明亮而深邃,清晰地扫过台下每一个角落。

他身后,站着陈铮律师,以及几位在杨氏危难之际未曾离开、如今被委以重任的元老,还有几位代表着新生力量的年轻高管。

“……七年前,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夺走了我父母的生命,也夺走了杨氏集团的根基。”

杨勋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广场,清晰、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没有丝毫煽情,只有平静的陈述,“谎言与贪婪编织的罗网,笼罩了七年。

今天,在法律的公正裁决下,真相得以昭雪,冤屈得以洗刷!”

台下响起一片肃穆的低语和掌声。

“李氏集团,这个建立在掠夺和谎言之上的名字,从今天起,正式成为历史!”杨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旧立新的决绝,“站在这里的,是重获新生的——杨氏集团!”

他猛地抬手,指向身后!

“唰!”

覆盖在新LOGO上的巨大红绸应声滑落!

阳光下,一个全新的、充满现代感和力量感的标识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主体是一个抽象化的、昂首向上的“杨”字变形,线条刚劲有力,如破土而出的新芽,又似振翅欲飞的雄鹰。

标识下方,是四个沉稳厚重的大字:杨氏集团!

雷鸣般的掌声瞬间爆发!经久不息!无数闪光灯疯狂闪烁,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这不仅仅是一个企业的重生,更是一个家族尊严的回归,是正义迟来却终究未缺席的证明!

杨勋抬手,示意掌声稍歇。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也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杨氏的重生,不是简单的回归。”他的声音沉静而有力,“它承载着对过去的反思,更肩负着对未来的责任。

为了铭记我父母杨振邦先生、林淑仪女士一生行善、回馈社会的遗志,杨氏集团将同期成立‘振邦慈善基金会’!”他侧身,指向身旁一位气质温婉、戴着眼镜的中年女士

“基金会首期注资五亿元,由专业团队独立运作,将专注于贫困地区教育、重大疾病救助及社会公益法律援助三大领域!

杨氏集团每年利润的百分之十,将固定注入基金会!这是杨氏对社会的承诺,也是对父母在天之灵的告慰!”

台下再次爆发出更为热烈、更为真诚的掌声!

不少受邀前来的慈善界人士和社会贤达,眼中都露出了赞许和敬佩的光芒。

夺回产业,清算仇敌,已是大快人心;而能在胜利之后,不忘根本,以父母之名回馈社会,这份格局和担当,更令人动容。

陈铮律师上前一步,代表基金会发表了简短而专业的致辞。他的发言严谨务实,为基金会的公信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仪式在庄重而充满希望的气氛中落下帷幕。

杨勋在众人簇拥下走下主席台,瞬间被热情的媒体和前来祝贺的宾客包围。

他从容应对,举止得体,言谈间既有企业家的沉稳,又不失锋芒,清晰地勾勒出杨氏未来聚焦高科技和实体制造、摒弃李家时代投机泡沫的发展蓝图。

“杨总,恭喜!”一位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者在保镖的陪同下走了过来,正是滨城商界德高望重的泰斗周老。

他用力拍了拍杨勋的肩膀,眼中满是欣慰:

“好!好小子!有杨兄当年的风骨!更有青出于蓝的魄力和担当!这滨城的天,总算又清朗了!”

“周伯伯过奖了。小侄年轻,以后还需要您老多多提点。”杨勋微微躬身,态度恭敬而不失气度。

这位周老,是父亲生前挚友,在杨氏蒙难时虽受李家压制无法明助,但暗中也曾给过杨勋一些关键信息。

“提点谈不上,看着你,我就放心了!”周老爽朗一笑,压低声音,“李家那丫头……听说在青山疗养院?情况不太好?”

杨勋脸上的笑容淡去,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深潭:

“她需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疗养院对她目前的精神状态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他避开了“精神病院”这个更直接也更残酷的词,但意思已然明了。李梦兰在李家崩塌、情人背叛、父亲杀意、母亲崩溃的多重打击下,精神防线彻底垮塌,被诊断为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和被害妄想症,失去了正常行为能力。

等待她的,将是疗养院冰冷的铁窗和无尽的药物,以及清醒时可能面对的、比牢狱更折磨人的精神炼狱。这是她应得的惩罚,无关怜悯。

周老看着杨勋眼中那份平静下的决绝,心下了然,不再多问,只是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送走最后一批重要宾客,喧嚣渐渐散去。夕阳的金辉洒在崭新的“杨氏集团”LOGO上,镀上一层温暖而充满力量的光晕。

杨勋屏退了助理和保镖,独自一人,沿着大厦前宽阔洁净的台阶,一步步走了下去。

晚风带着初冬的微凉,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他站在广场中央,仰望着眼前这座高耸入云、重新冠以“杨”姓的钢铁巨兽。

七年的屈辱、隐忍、筹谋、刀锋舔血……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飞速掠过,最终归于一片澄澈的平静。

他回来了。以杨勋之名,堂堂正正地站在了这里。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是陈铮发来的加密信息:

【陈:基金会前期架构已搭好,监管小组名单确认。另,海外追索团队在维京群岛取得突破性进展,部分被转移的核心资产有望在年底前追回。】

杨勋看着屏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真正释然的弧度。他收起手机,没有回复。

他转过身,没有走向那辆等候在旁的黑色迈巴赫,而是迈开脚步,朝着城市另一个方向走去。步履沉稳而坚定。

穿过繁华的街道,走过安静的林荫道。城市的喧嚣在身后渐渐淡去。

最终,他停在了一片肃穆而宁静的地方——滨城西郊,松柏长青的陵园。

夕阳的余晖透过苍劲的松枝,洒下斑驳的光影。杨勋一步步走到陵园深处,在一座并排而立、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黑色大理石墓碑前停下脚步。

墓碑上,父母年轻时的合影依旧温暖。父亲杨振邦目光睿智而坚毅,母亲林淑仪的笑容温婉慈祥。墓碑前,摆放着新鲜的百合和父亲生前最爱的君子兰。

杨勋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小心翼翼地拂去墓碑照片上根本不存在的微尘。动作轻柔,如同当年母亲抚摸他的额头。

他凝视着照片上父母的笑颜,久久地沉默着。陵园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松林的沙沙声,如同低沉的叹息。

过了许久,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才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无比坚定:

“爸,妈。”

“我回来了。”

“该拿回来的,一分不少,都拿回来了。该付出的代价,他们也一分不少,都在付了。”

“杨氏,也回来了。干干净净地回来了。”

“以后的路,我会带着杨氏,走得正,走得稳,走得……让你们安心。”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那带着松柏清冷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仿佛也涤荡了灵魂深处最后一丝阴霾。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明亮,如同洗尽铅华的星辰,望向墓碑后那片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广阔天空。

“这盘棋,”他轻声说道,嘴角扬起一个微小却充满力量的弧度,带着对过往的告别与对未来的无限期许,“才刚刚开始。”

风,似乎更轻柔了些,拂动着墓碑前的花瓣,也拂过他挺直的脊梁。夕阳的金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干净的石板路上,如同一个崭新的、坚实的起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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