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像刀子一样从没有玻璃的窗框里灌进来，刮得人脸生疼。

楚河蜷缩在角落，正准备用最后一瓶矿泉水，泡开最后一包泡面。

这，就是他最后的生存物资。

砰——！

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被人一脚踹开，撞在墙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楚河猛地抬头，门口站着一对男女。

女人是他的前女友林月，画着精致的妆，一脸毫不掩饰的鄙夷。她亲密地挽着身边的男人——美食圈的百万粉博主，王皓。

他们身后，一个助理高举着手机，镜头那冰冷的红点，像无情的审判之眼，死死锁定了他。

“家人们，今天不恰饭，带大家看点真实的！”王皓的声音通过手机传遍全网，“看看一个天天做白日梦的废物，最后活成了什么抽象的样儿！”

他的直播间标题刺眼夺目——《探访网络乞丐，看看不好好努力的下场》。

镜头恶意地扫过家徒四壁的毛坯房，最后定格在楚河和他手里那碗准备泡面的碗上。

林月上前一步，嫌恶地捏着鼻子。

“楚河，你看看你现在这个鬼样子！我当初真是脑子进了水才会跟你！”她声音尖利，“这破地方狗来了都得摇摇头！还做什么美食主播？你配钥匙吗？你配几把？”

“哎，月月，别这么说，给楚哥留点面子。”王皓假惺惺地劝着，却一步步逼近，脚下“不经意”地一绊。

哗啦——

楚河手里的泡面碗被打翻，冰冷的矿泉水混着面饼碎屑，泼了他一裤腿。

“哎呀，楚哥，真不好意思，帕金森犯了。”王皓夸张地叫着，随即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咦？这面……怎么是凉的？”

他故作恍然大悟，“哦，是我格局小了，这是行为艺术？还是传说中的……冰镇泡面？”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引爆。

“666，凉水泡面，家人们谁懂啊！”

“这哥们儿是丐帮新上任的显眼包吗？”

“皓哥大气！求求了，给这哥们儿点个外卖吧，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啊！”

王皓对这个效果很满意，从皮夹里抽出一沓钞票，动作潇洒地往地上一扔。

红色的纸币散落一地，沾上了污水与灰尘。

“拿着，赏你的。”王皓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哥心善，见不得这个。去买个好点的碗，吃顿人饭，别再给我们美食圈丢人了，看了都影响食欲！”

说完，他搂着林月，在一片“皓哥威武”“主播正能量”的弹幕中，扬长而去。

门被重新关上，世界死寂。

楚河僵在原地，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陷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他看着地上那滩狼藉，看着那些被污水浸染的钞票，它们像一张张嘲讽的鬼脸，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再啐上一口。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冻结了四肢百骸。

他缓缓走到那黑洞洞的窗框前，寒风吹得他摇摇欲坠。

人间，或许……也就这样了。

就在这时，口袋里那台二手山寨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屏幕猛地黑了下去。

随即，一行诡异的血色古篆，像用鲜血书写而成，扭曲着浮现出来：

【阴间食堂直播App已激活】

楚河以为自己饿得眼花了。

他使劲眨了眨眼，那行字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

紧接着，第二行字缓缓出现：

【检测到宿主正在准备进食‘人间残羹’，是否立即开启地府直播？】

人间……残羹？

楚河低头，看着地上那滩混合着泥水的泡面，再看看手机屏幕上不断闪烁的“是”与“否”。

一个荒诞至极，却又充满致命诱惑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他颤抖着手，伸向了屏幕。

死就死吧，烂命一条，都混到这份上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楚河看着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血色“是”字，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伸出颤抖的手指，点了下去。

人生大不了，重开一局。

嗡——

手机屏幕瞬间切换，不再是血色古篆，而是一个极其简陋的黑白直播间。界面古朴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顶部赫然写着“阴间食堂”四个大字。

在线人数：0。

可屏幕下方，弹幕却跟炸了锅似的，密密麻麻地滚动起来，简直比主播的人气还“阴间”。

【唐朝饿死鬼】：嘶哈……就是这个味儿！太香了！三百年了，终于又闻到人间的面味儿了！

【枉死城刀客】：这面汤闻着……带劲！有股子土腥味，想起了当年埋我的那片苞米地。

【清代状元魂】：此物虽简，然其香气直冲天灵，可慰我百年之苦，善，大善！

楚河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新型电信诈骗？还是真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他将信将疑地低头，看着碗里剩下那点混着面渣的凉水。香？这玩意儿除了心酸，哪来的香味？

【吊死鬼阿飘】：主播你倒是吃啊！别光闻啊！馋死鬼了！我舌头都快伸出屏幕了！

看着这条弹幕，楚河胃里一阵翻涌。

他端起豁口碗，脖子一仰，也顾不上干不干净了，“吨吨吨”几大口，把碗底那点面汤连着碎渣喝得一滴不剩，喉咙里发出巨大的吞咽声。别说，这馊水……呸，这至尊凉水泡面，喝起来还真带劲。

就在他喝完的瞬间，一条与众不同的金色弹幕，慢悠悠地从屏幕顶端飘过，带着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孟婆”打赏“忘川水”x1】

紧接着，一道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楚河脑中响起：

【“忘川水”已自动兑换阳间货币100000.00元，已光速存入宿主银行卡，记得给地府银行五星好评哦，亲~】

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我了？

楚河呼吸一滞，手忙脚乱地退出App，手指哆哆嗦嗦地点开那个许久不用的银行应用，输密码的时候甚至输错了两次。

当他终于登录进去，看到余额那一栏清清楚楚显示的数字时——100000.00。

他把手机屏幕凑到眼前，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没错，是十万！

一条银行短信通知也恰好弹了出来。

【尊敬的尾号8848用户，您的账户于X月X日22:12入账人民币100,000.00元，当前余额100000.00元。】

他的呼吸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他想起了王皓和林月那两张高高在上的脸，想起了地上那一把被污水浸染的钞票。

屈辱和愤怒在此刻被一股滚烫的岩浆所取代，那不是别的，是最原始的复仇欲望。

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只想搞钱。

“王皓……”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灼人的温度，“明天，云顶轩，是吧？”

他知道，王皓明天将在城中最顶级的“云顶轩”海鲜餐厅，进行一场极尽奢华的炫富直播。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不，老子一天也等不了！

楚河猛地站起身，抓起手机和钥匙就往外冲。

拿到钱的第一件事，不是吃饭，不是换身行头，而是直奔24小时租车行。

他用最快的速度，租下了一辆最新款的保时捷911。

钱，果然是男人的胆。不，是钢筋铁骨的脊梁！

坐进豪车，握住方向盘的瞬间，楚河才感觉自己真正活了过来。

他重新打开了那个“阴间食堂”App，发现除了直播界面，还有一个“冥币商城”的选项。点进去一看，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他瞳孔骤缩，嘴角那抹冷笑愈发浓烈。

“王皓，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二天，云顶轩海鲜餐厅。

作为全城最顶级的食府，这里门口常年停满了豪车，但今天，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一个举着手机自拍杆的男人。

正是王皓。

“家人们，看到了吗？云顶轩！今天皓哥就带大家见识见识，什么叫上流社会的生活！”

他镜头扫过门口的宾利、劳斯莱斯，语气里的炫耀几乎要溢出屏幕。

直播间里，几十万观众各种吹捧，林月则一脸幸福地挽着他的手臂，享受着万众瞩目的虚荣。

突然，一阵狂暴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瞬间压过了王皓的声音。

“嗡——”

一辆骚红色的保时捷911，划出一道极其流畅的弧线，一个甩尾，精准地停在了餐厅正门口最C位的位置。

王皓的直播镜头像是被磁铁吸住一样，下意识就跟了过去。

“卧槽！最新款911！”

“这颜色也太骚了！哪个神豪来了？”

在几十万人的注视下，车门缓缓打开。

一条腿迈了出来，紧接着，一个穿着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身形挺拔的男人走了下来。

楚河下车，整理了一下租来的西装袖口。

他内心吐槽：这五百块一天的租金真没白花，感觉自己走路都带风了，就是裤裆有点紧。

王皓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身边的林月，更是像见了鬼一样，手里的爱马仕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楚……楚河？”她声音都在发颤，“这车……是你的？”

楚河压根没看她，甚至连余光都没给一个。

在他眼里，这女人现在跟路边那盆发财树没什么区别，哦不，发财树还比她贵点。

他径直走向餐厅经理，把车钥匙随手抛给门童，动作说不出的潇洒。

“给我个位置。”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王皓的方向。

“就要他旁边那桌。”

经理是个人精，一看这气场，这派头，立刻换上一副最专业的笑容，躬身引导：“好的先生，您这边请，视野最好的位置给您留着！”

“等等。”楚河叫住他。

“把你们这最贵的帝王蟹，澳洲大龙虾，有多少上多少。”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再开一瓶82年的拉菲，要真的，别拿你们那92年的糊弄我。”

经理的腰弯得更低了：“您放心！绝对真品！”

整个过程，王皓的直播间都开着，弹幕从刚才的惊叹变成了诡异的寂静，然后是更大规模的爆发。

“？？？这剧本我看过，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我摊牌了，我是亿万富翁’？”

“我好像有印象了，这不就是昨天被皓哥用钱砸脸那个送外卖的吗？”

“一天！就一天！送外卖能买保时捷了？求攻略，我明天就辞职！”

“皓哥，这是你请的演员吗？这哥们演技不错啊，多少钱一天的？”

王皓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种场面。

楚河被恭敬地请了进去，就坐在王皓邻桌，视野最好的位置。

很快，服务员们推着餐车，开始了流水线般的上菜表演。

比人头还大的帝王蟹，被拆解后摆成霸气的造型；通体鲜红的澳洲大龙虾，虾肉晶莹剔透；还有鲍鱼、海胆、鱼子酱……金黄的蟹膏，鲜红的虾肉，那股混合着蒜蓉和黄油的香气，霸道地钻进周围每一个人的鼻孔里。

特别是王皓的鼻孔里。他刚切开的七分熟牛排，瞬间就不香了。

楚河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熟悉的App——“阴间食堂”。

镜头对准满桌佳肴，标题简单粗暴：【阳间顶级大餐，开席！饿了的鬼铁们，进来恰饭！】

楚河拿起一只比他脸还大的龙虾钳，对着镜头展示了一下。

“家人们，看这肉质，Q弹！看这色泽，饱满！”

“轰！”

地府直播间彻底被点燃。

【“秦始皇”打赏“传国玉玺（仿）”x1】：好！不输阿房佳肴，赏！

【“杨贵妃”打赏“玉露琼浆”x10】：哎哟喂，这虾肉的色泽，比本宫当年吃的荔枝还水灵！主播替我多吃几口！

【“曹操”打赏“铜雀台地契（复印件）”x1】：如此珍馐，羡煞吾也！

金色的打赏特效几乎要闪瞎楚河的眼，他脑中机械音不断响起，银行卡余额的数字像坐了火箭一样疯狂向上跳动。

看着对面桌上，脸色铁青，只点了一份牛排套餐的王皓，楚河笑了。

他朝服务员招了招手。

服务员恭敬地走过来：“先生，请问有什么吩咐？”

楚河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指了指王皓那一桌，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和王皓的直播间听得一清二楚。

“那位先生，一个人吃牛排，看着挺可怜的。”

他顿了顿，补上了致命一击。

“他那桌的单，我买了。”

这句话，不大不小，却清晰地通过王皓没关的麦克风，传进了他那几十万观众的耳朵里。

他的直播间里，弹幕已经彻底失控。

“卧槽！史诗级反转！昨天扔钱羞辱家人，今天被家人反过来免单了？”

“我他妈看的是爽文剧情吗？”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皓哥，你的脸还好吗？疼不疼啊？”

“小丑竟是我自己？我昨天还跟着骂来着……”

王皓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死死地瞪着楚河，恨不得用眼神杀了他。

林月却不甘心，她快步冲到楚河面前，质问道：“楚河！你哪来这么多钱？你是不是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楚河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红酒，这才第一次正眼看她。

“哦，忘了告诉你。”

他微微一笑。

“我其实是个富二代，之前跟你在一起，只是体验一下生活。”

林月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面无人色。

这时，王皓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放屁！楚河，你个户口本就一页的穷光蛋，装什么大尾巴狼！，、你的钱肯定来路不明！洗钱！你等着，我这就报警！我一定要把你那点黑料全扒出来！”

楚河根本没理他，因为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阴间食堂】App弹出一条新消息。

【触发隐藏任务：直播生吃一枚断魂椒。】

【任务奖励：地府黑卡（消费无上限）。】

楚河看着任务内容，笑了。

扒我黑料？

正好，我这还有更刺激的，给你们看看。

王皓的脸，比猪肝还要黑。

餐厅的羞辱，通过他自己的直播间，一夜之间传遍全网。

他成了最大的小丑。

“废物！一群废物！”

奢华的办公室里，王皓将最新款的手机狠狠砸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

“我花了那么多钱养你们，就是让你们看我被人当猴耍的？”

他指着面前战战兢兢的助理，嘶吼道：“去！给我找人！二十四小时跟着他！他花的每一分钱，见的每一个人，都给我查清楚！我就不信他一个穷光蛋能翻天！肯定是诈骗！洗钱！”

“我要把他所有的黑料都挖出来，让他身败名裂，牢底坐穿！”

几乎是一夜之间，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楚河的黑料。

【深扒楚河发家史，疑与缅北诈骗集团有染！】

【一夜暴富的背后，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他坐在烂尾楼的天台上，晃荡着腿，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啧啧称奇。

楚河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可以啊，这届网友想象力这么丰富，不去写小说可惜了。”

他退出了新闻软件，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图标。

他倒是没太在意网上的风言风语，他只是在想，这个“断魂椒”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阴间食堂】的直播再次开启。

镜头里没有佳肴，没有美酒，只有楚河一张脸，和他面前一枚漆黑如墨，形状扭曲如同鬼爪的辣椒。

几公里外，一栋高楼的天台上，私家侦探透过长焦镜头，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拿起对讲机，声音里满是困惑：“王总，目标……目标好像有点不对劲。他进了个烂尾楼，看样子……像是要直播吃什么毒蘑菇自杀。”

“什么？”王皓先是一愣，随即狂喜，“录！给我全程录下来！高清的！这就是他畏罪自杀的铁证！”

地府直播间里，弹幕比阳间还热闹。

一个顶着“四川麻辣鬼”ID的观众，整个魂体都激动得在屏幕上闪烁。

【四川麻辣鬼】：就是它！就是它！我们川渝的骄傲，地府的传说，断魂椒！娃儿！快！让老子看看，这玩意儿是不是还跟五百年前一个味儿！

楚河看着弹幕，没再犹豫，拿起那枚断魂椒，在镜头前晃了晃，然后，一口塞进了嘴里。

没有咀嚼，直接吞了下去。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灼热感，像是一条火龙，从他的喉咙咆哮着冲进胃里，然后瞬间炸开，热浪瞬间席卷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他的皮肤瞬间变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滚滑落。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

直播间里，那位麻辣鬼已经疯了。

【“四川麻辣鬼”打赏“十八层地狱火”x99】！

金红色的火焰特效瞬间霸占了整个屏幕，几乎把楚河的直播都给卡成了PPT。

【叮！恭喜宿主获得地府黑卡，已激活。】

【地府黑卡：可在阳间任何场景进行无上限消费，所有账单由地府财政司负责。】

剧痛中，楚河的脑子却异常清醒。

他强忍着焚身之痛，掏出手机，手指因为压制痛苦而微微颤抖，但他还是准确地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了，他开了免提。

“您好，环球中心售楼部，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一个甜美的女声传来。

“我要买楼。”

楚河的声音因为痛苦而有些沙哑，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好的先生，请问您是对我们的哪个户型感兴趣呢？我们有……”

“A栋。”楚河打断了她的话，抬眼望向市中心那栋最高的建筑，“整栋。”

足足十秒后，那个女声才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颤音。

“先……先生……您是在开玩笑吗？A栋……A栋整栋的售价，大概是二十亿……”

“全款。”楚河的语气不带一丝波澜，“现在，马上办手续。但我有个条件。”

“您……您请讲！”

“A栋十八楼，有一家叫‘皓月当空’的MCN公司，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楚河顿了顿，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补完。

“一小时内，让他们从我的楼里，消失。”

远处，侦探手里的长焦镜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皓月当空”办公室。

王皓正美滋滋地看着侦探偷录回来的画面，等着楚河口吐白沫，七窍流血。

办公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

物业经理领着一队保安，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王总，打扰了。”

王皓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挥挥手。

“没看我正忙着吗？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

物业经理将一份盖着红章的文件拍在他桌上。

“抱歉，王总，恐怕没法待会儿了。我们刚刚接到大厦新业主的通知，他单方面解除了与贵公司的租赁合同。请你们在一个小时之内，清空所有物品，搬离这里。”

王皓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你说什么？新业主？谁啊？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抱歉王总，这是业主的决定，我们只能执行。”

他前一秒还在策划怎么把楚河的“黑料”送上热搜，后一秒，自己的公司就被人连锅端了？

“啊啊啊啊——！”

王皓彻底失控了，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将办公桌上所有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楚河！一定是你！一定是你！！！”

他抓起一部备用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黑蛇！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我查！我要知道他背后到底是谁！所有的资金来源！一分都不能漏！”

半小时后，一封邮件抵达了他的加密邮箱。

“王总，查到了……很诡异。对方所有的资金流转，都指向一个手机App……”

邮件的最后，附上了一个名字和一张图标。

“App名叫……‘阴间食堂’。”

“技术部尝试进行反向追踪，但是……失败了。这个App的防火墙……像是用玄学写的，我们的技术人员说，它……它根本就不是阳间的东西……”

王皓死死盯着屏幕上“阴间食堂”四个字，眼中布满了血丝。

就在这时，那股剧痛终于从楚河身上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

他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阴间食堂】App弹出一条新消息。

【触发连锁任务：名菜复兴。】

【第一道菜：升平炙。】

【菜谱提供者：唐玄宗李隆基。】

与此同时，楚河正看着手机上那条新任务，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升平炙？”

什么鬼东西？听起来像某个年号，而不是一道菜。

他立刻打开浏览器，输入关键词搜索。结果，除了几句语焉不详的古文记载，连张像样的复原图都没有。

制作工艺，失传千年。

这怎么搞？难道要去下面把李隆基摇醒，问他菜谱细节？

正当他一筹莫展时，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

【系统通知：菜谱提供者‘唐玄宗李隆基’正在与贵妃赏舞，暂时失联。】

【已为您自动匹配另一位美食家‘苏东坡’，任务更新为：古法东坡肉。】

楚河看着这通知，一时间哭笑不得。

地府的公务员，上班还能摸鱼看跳舞？

不过，东坡肉倒是比升平炙听着靠谱点。

可他随即发现，问题依旧。现在流传的东坡肉做法，都是经过无数次改良的现代版本，那所谓的“古法”，同样没人见过。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立刻在新得跟样板间一样的厨房里架起了两台最新款的顶配aPhone手机。

一台对着阳间，一台，自然是对着阴间。

双开“阴阳间直播”。

标题简单粗暴：《挑战失传千年的古法东坡肉》。

直播间刚开，人气寥寥。楚河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处理着那块上好的五花肉。

就在这时，一条金光闪闪的弹幕飘过，ID嚣张得不行——“苏东坡本尊”。

【苏东坡本尊：非也非也，少年郎，这方肉胚子选得尚可，只是这处理手法，谬以千里矣。】

楚河手一抖，差点把刀扔出去。

还真来了？

他将信将疑地对着空气问：“那……您老人家说，该怎么弄？”

【苏东坡本尊：善。听吾一言。起锅，烧油，油需七分热。火候当用‘文武火’交替，先武后文。另，猪肉入锅前，需以稻草捆之，使其形整，味聚。】

稻草捆猪肉？这是什么操作？防止它在锅里游泳的时候抽筋吗？

楚河腹诽归腹诽，身体却很诚实。他找出备用的干净稻草，笨拙地学着记忆里老人的样子，将五花肉捆得结结实实。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当他完全按照那条条金色弹幕的指示操作时，整个人仿佛被夺舍了一般。

【苏东坡本尊：左手持锅，右手握铲。油温至，下姜葱，爆其香。】

他的手臂自动响应，颠锅，控火，下料，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苏东坡本尊：肉入锅，皮朝下，煎至金黄。翻面，四方皆然。此为‘封汁’。】

刀工、火候、调味，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朴韵味。

不像在做菜，反倒像是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

阳间直播间的观众们，从最初的几个人，已经涨到了几百人，所有人都看傻了。

“我淦！这主播开挂了吧？刚才捆肉还笨手笨脚，现在是中华小当家附体了？”

“楼上的，自信点，把‘附体’两个字去掉。这刀工，没有二十年功力下不来！”

“我妈问我为什么跪在手机前看一个男人做饭……”

阴间的直播间里，更是鬼哭狼嚎，群魔乱舞。

无数鬼魂馋得“口水”直流，黑色的冥币打赏刷成了金色的瀑布，几乎要把屏幕都盖住。

“主播！主播！我们阴间地府也要搞美食节了！求赏光指导！”

“楼上的别做梦了！主播这手艺，不去参加阳间的青年厨神大赛扬名立万，窝在地府给我们做饭？格局小了！”

“对！青年厨神大赛！主播快去报名！我们给你众筹投票！打call！”

青年厨神大赛？

楚河看着那条弹幕，心里一动。

这可是当下国内最火的烹饪竞技节目，自带泼天的流量。如果能在那上面夺冠，再开创自己的餐饮事业，岂不是省了一大笔宣传费？

他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家人们，格局打开。青年厨神大赛，我参加了。”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到时候，阳间的朋友们刷票，阴间的家人们……呃，也刷票。”

……

与此同时，另一间公寓里，王皓看着楚河直播间飞速上涨的人气，眼珠子都快嫉妒红了。

“又是那个App！”

他一拳砸在租来的办公桌上，震得笔记本电脑都跳了一下。

“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路子，凭什么！凭什么抢走我的一切！”

他立刻拨通了一个电话：“喂，刘老师吗？青年厨神大赛的事，我想……”

大赛现场，人声鼎沸，闪光灯亮如白昼。

比赛已进入白热化的最终阶段。

主持人用激昂的声音喊道：“下面，让我们有请最后一位选手——楚河！他为我们带来的作品是——古法东坡肉！”

当楚河端着一个古朴的砂锅走上评委席时，评委席正中央的刘宏伟，脸上已经挂上了一丝轻蔑和不耐。

他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最刻薄、最恶毒的词语，就等那道菜一上来，随便尝一口，就直接拍出零分，让他滚蛋。

王皓混在观众席里，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看着大屏幕上楚河的特写，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他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德高望重的美食评论家刘宏伟，将会亲手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眼中钉，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然而，当那块色泽红亮、颤颤巍巍的东坡肉被夹入刘宏伟口中的瞬间，他整个人都定住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

那是一种他此生从未体验过的绝妙口感。

肥肉的油脂仿佛被赋予了独立的灵魂，在触碰到舌尖的刹那便融化开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油腻，只留下一股奇特的、带着草木清香的韵味。瘦肉酥嫩到了极致，却丝毫不柴，丰富的层次感在味蕾上层层递进，如同最华丽的乐章。

这味道……

刘宏伟的眼睛猛地瞪大，拿着筷子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在一本残破的古籍拓本上看到的一段关于“东坡肉”的描述——“稻草捆之，文武火攻，其香破釜，其味入魂”。

原来……原来全是真的！失传千年的古法，竟然在今天，被一个年轻人复原了！

他猛地站起来，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观众席上的王皓得意到了极点，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可刘宏伟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所有人，包括王皓，都石化了。

他快步走到楚河面前，在成千上万的观众和无数摄像机的镜头前，对着这个比他小了几十岁的年轻人，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激动得语无伦次：“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这是失传的厨艺瑰宝！这是奇迹！真正的奇迹！”

全场哗然！

王皓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楚河一战封神。

大赛组委会当场破格，直接授予他“特级厨师”的最高荣誉称号。各大媒体的记者像疯了一样涌上来，闪光灯几乎要把他的眼睛闪瞎。

楚河抓住这个万众瞩目的机会，对着镜头，宣布了一个更重磅的消息。

“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也为了让所有热爱美食的朋友，都能品尝到最正宗的华夏传统美食，我决定，倾力打造全国第一家，也是最顶级的复古私房菜馆——‘奈何居’！”

“开业之日，欢迎各位，前来品鉴！”

趁热打铁，要玩就玩把大的！一个巨大的餐饮帝国蓝图，已在他心中悄然展开。

王皓呆呆地看着那个被记者和粉丝疯狂簇拥的身影，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抠出了血。

他亲手策划的阴谋，不仅彻底破产，还把楚河送上了一战封神的神坛。

而自己，那个曾经的美食圈新贵，现在成了业内最大的笑话。

他账号下的粉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跌，那些人全都跑到楚河刚刚注册的官方账号下，疯狂地留言，跪求“奈何居”的开业优惠券。

“楚河……我要你死！”王皓双眼通红，面目狰狞地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黑哥吗？帮我找几个手脚利索的，去砸一家新开的餐厅，给我往死里砸！再弄点‘好东西’放进他后厨……”

话音未落，楚河的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一条来自【阴间食堂】App的私信弹了出来。

发信人的ID，让他眼皮猛地一跳。

【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侦测到阳间有宵小之辈，欲对您的产业不利，其联络人、计划、地点等详细情报，已整理成册，名单如下……】

楚河的“奈何居”开业，阵仗搞得不小。

门口的豪车几乎堵了半条街，美食圈有头有脸的人物、各路举着手机直播的网红，硬生生把不算大的门厅挤成了早高峰的地铁车厢。

“楚老板，恭喜恭喜啊！您这手艺，早就该开宗立派了！”一位顶着“帝都食神”名号的老饕客，满面红光地拱手。

楚河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一一回礼：“王老客气，大家赏光，快里面请，喝杯热茶。”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今天这出戏，主角快登场了。

餐厅内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高清摄像头早已就位，信号直接连通了全网直播平台。

楚河要让这场戏，演给全国观众看。

吉时已到，宾客满座。餐厅里古琴声声，茶香袅袅，一派岁月静好。

就在气氛最热烈的时候，一声粗野的咒骂声划破了餐厅雅致的氛围。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光头大汉，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的光头大汉，猛地从红木椅子上弹了起来。他指着面前一碗清澈见底的“开水白菜”，声嘶力竭。

“我淦！蟑螂！汤里他妈有蟑螂！”

他这一嗓子，中气十足，穿透力极强。同桌那几个一看就是精神小伙的“兄弟”立刻心领神会，桌子一拍，哗啦啦全站了起来，个个凶神恶煞。

“退钱！黑心店家！刚开业就拿小强给爷们儿下酒？”

“还特级厨师？我看是特级黑心！这店还想不想干了！”

“砸了！这种垃圾店就不该存在于世上！”

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马仔，顺手抓起一个价值不菲的青花瓷盘，高高举起，作势要往地上摔。场面瞬间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失控。

宾客们吓得纷纷后退，几个网红下意识地举起手机，对着这混乱的一幕开始直播。

“家人们！出大事了！厨神楚河的‘奈何居’开业现场大翻车！菜里吃出大蟑螂，现在被人砸场子了！火箭游艇刷起来，老铁们带你们直击第一现场！”

一时间，各个直播间里涌入了海量的观众，弹幕密集得像下了一场暴雪。

不远处，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里，王皓正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里的直播画面。

成了。

他嘴咧开，露出一个森白的笑。手机备忘录里，一篇早已拟好的通稿静静躺着，标题刺眼——《厨神陨落！“奈何居”开业当天吃出蟑螂，卫生堪忧遭食客打砸！》。

楚河啊楚河，你拿什么跟我斗？等新闻一发，食安部门介入，还奈何不了你这小小的“奈何居”？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楚河跪地求饶的样子。

餐厅里，地痞们正闹得最欢。

光头大汉一脚踩在椅子上，指着楚河的鼻子，嚣张地叫骂：

“姓楚的，今天不赔个百八十万，这事儿没完！”

楚河站在原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

餐厅里所有的大屏幕，包括那块用来播放宣传片的巨型LED墙，瞬间黑屏，随即亮起。

画面里不再是高雅的艺术，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有些晃动的视频。场景是一家灯光昏暗、吵吵嚷嚷的小酒馆。

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那个此刻还踩在椅子上的光头大汉。视频里的他，正对着几个小弟，比划着一个“五”的手势，满脸得意。

“都听好了，皓哥说了，事成之后，每人这个数！这活儿简单，进去喊两嗓子，摔个盘子，完事儿！”

紧接着，镜头一转，一沓沓红色的钞票被推到桌子中央。

视频是高清的，收音效果也好得出奇，连他们瓜分赃款时数钱的“哗哗”声都清晰可闻。

餐厅里，一秒之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从屏幕上挪开，像聚光灯一样打在那几个闹事的地痞身上。

光头大汉脸上的嚣张凝固了，一点点碎裂，然后变得惨白，最后化为一片死灰。他脚下一软，“扑通”一声，直接从椅子上栽了下来。

楚河拿起司仪台上的话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已经报警了。”

他话音刚落，外面“呜咿呜咿”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几名警察迅速冲了进来，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再看看大屏幕上还没播完的“犯罪预告片”，瞬间明白了所有。

训练有素的警察上前，直接控制住那几个已经瘫软如泥的地痞。

“别抓我！警察同志！我们也是收钱办事啊！”

“是王皓！对，就是那个美食博主王皓让我们干的！钱都是他给的！”

“带走！”

第二天，警方新闻发布会，当众公布了这起有预谋的、性质恶劣的商业诽谤、寻衅滋事案件的调查结果。

幕后主使，王皓，及其合伙人，林月。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监控视频，转账记录，一应俱全。

王皓被捕入狱，公司破产，名声扫地，成了全网最大的小丑。林月也得偿所愿，进去陪她的心头好共度“铁窗泪”。

……

一年后，奈何居门口。

两个形容枯槁的人影跪在那里，正是刑满释放的王皓和林月。巨额的民事赔偿像大山一样压在他们身上，往日的风光早已荡然无存。

“楚老板，求求你，给我们一条生路吧……”王皓抬起头，声音嘶哑，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

楚河从店里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忽然笑了，那笑容看起来甚至有些温和。

“起来吧。”

王皓和林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爆发出一点光。

楚河弯下腰，拍了拍王皓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开口。

“我正好缺两个试菜员。”

“楚总，谢谢，真的太谢谢您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们计较，还给我们工作！”

王皓点头哈腰，脸上挤出的谄媚笑容，比哭还难看。旁边的林月也赶紧附和，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是啊楚总，我们以后一定给您当牛做马，好好干！”

楚河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的声响，像是在敲打两人的心脏。

“别这么说，都是老同学嘛。”他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工作肯定得有。我这儿刚好新设了一个岗位，要求比较特殊，叫‘地府特供—美食鉴赏官’，月薪十万，加五险一金，签三年。怎么样，有兴趣吗？”

十万？

王皓和林月眼睛都直了，仿佛天上掉下来一个巨大的馅饼，把他们砸得晕头转向。他们生怕楚河反悔，连合同都没仔细看，就抓起笔刷刷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生怕慢了一秒，这好事就飞了。

他们没注意到，合同违约金那一栏，写着一个让他们倾家荡产都还不清的天文数字。也没注意到，楚河的嘴角，那抹一闪而过的、冰冷的弧度。

……

第二天，两人被带到了一个看起来相当专业的直播间。

“来，准备上岗了。”楚河像个导演，指挥着灯光和机位，“今天的第一道试吃品，是我们新研发的养生特饮，‘忘川秋水’。”

话音刚落，一杯墨绿色的、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古怪气味的液体，被端到了两人面前。那颜色，深邃得像是凝固的沼泽，还冒着丝丝凉气。

王皓的脸瞬间就绿了，比那杯里的东西还绿。

林月更是差点当场吐出来，捂着嘴连连后退：“这……这是什么啊？苦瓜和芹菜榨的汁？”

“是美食。”楚河的语气不容置疑，他指了指镜头，“两位美食鉴赏官，‘底下的’观众朋友们可都等着你们的专业品鉴呢。快，尝尝。”

直播间里弹幕刷得飞起。

【喝药自尽鬼】：“我靠！这颜色，跟我当年喝的差不多！主播上道！赏一栋纸别墅！”

【上吊鬼】：“这味道闻着就冲，我喜欢！赏十个纸人！”

两人哪里知道，他们的丑态，正通过地府直播系统，实时传送给另一个世界的观众。

在楚河的催促下，他们只能捏着鼻子，像喝毒药一样，将那杯“忘川秋水”灌了下去。那股直冲天灵盖的苦涩和腥气，让他们瞬间涕泪横流，趴在桌上干呕不止。

“不错，表现力很好。”楚河满意地点点头，又拍了拍手，“不要停，下一个菜，‘深海缠绵’。”

一个盖着盖子的银盘被端了上来。

王皓和林月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楚河笑着揭开盖子——一盘活蹦乱跳的八爪鱼，正挥舞着湿滑的触手，上面的吸盘一张一合。

“生……生吃？”林月的声音都在发抖。

“不然呢？要的就是最原始的美食”

镜头下，两人与八爪鱼展开了一场世纪大战。滑溜的触手缠上他们的脸，吸盘紧紧吸住他们的嘴唇和鼻子，任凭他们怎么撕扯都扯不下来。那场面，狼狈至极，又滑稽至极。

地府直播间里，一群溺死鬼看得津津有味，打赏的冥币像雪花一样飘过。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王皓和林月永无止境的噩梦。

巨辣无比的火鸡面，他们美其名曰“孟婆的眼泪”；臭气熏天的鲱鱼罐头，被包装成“轮回的味道”；甚至还有童子尿煮鸡蛋，号称是“还阳金丹”……

每一天，都是一场对生理和心理的极致摧残。他们想跑，可那份签了字的合同就像一道催命符，上面的违约金让他们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有。

曾经高高在上，把楚河踩在脚下的两个人，如今成了直播间里供千万鬼魂取乐的小丑。他们的每一次作呕，每一次崩溃，每一次涕泪横流，都能换来地府观众们最热烈的追捧和最丰厚的打赏。

楚河偶尔会点开直播回放，看着屏幕里那两个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家伙，心中却再也生不出一丝波澜。

那点残存的恨意，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烟消云散了。

没意思。

他关掉视频，随手删除了文件。

走到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整座城市的璀璨灯火，如同一片星海，在他脚下铺陈开来。财富、名望，以及主宰他人命运的权力，他现在全都有了。

这种感觉……真不错。

他为自己倒上一杯红酒，对着窗外的夜空，轻轻举杯。

“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轻声说，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斥着四肢百骸，仿佛自己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王。

也就在这一刻。

“嗡——”

桌上的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自动亮起。

是一条私信，来自那个许久未曾联系过的榜一大哥——【秦始皇】。

私信里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楚河还没来得及反应，视频已经自动开始播放，无法暂停，无法快进，甚至无法关闭。

他皱着眉点开，下一秒，瞳孔骤然紧缩。

4K超高清画质，每一根线条都无比锐利。

但场景，和楚河想象中的金銮殿、黄泉路、奈何桥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是一个……充满了未来感的空间。

背景是无数闪烁着蓝色光芒的服务器阵列，光带在地板与天花板之间流动，像某种科幻电影里的主机核心。

一个男人，坐在一张悬浮的、由纯黑金属构成的椅子上。

他没有穿龙袍，而是一身剪裁利落的现代黑色长衫，衣领和袖口用暗金色的丝线绣着繁复的云纹。

面容……看不清。一层薄薄的、仿佛由数据流构成的雾气，遮挡了他的五官。

但那股子气场，那种仿佛宇宙中心尽在掌握的派头，让楚河手里的红酒杯都觉得有点烫手。

这什么情况？

榜一大哥玩cosplay？这置景，这特效，得花多少钱？有这钱干点啥不好？

“楚河同志，你好。”

一个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平静，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经过电子处理的磁性。

不是想象中的帝王之音，反而更像某个科技巨头的发布会开场白。

同志？

楚河差点没把酒喷出来。

这年头地府也流行叫同志了？地府也搞团队建设？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画面中的男人身体前倾，那团数据流雾气随之波动，“你可以继续叫我【秦始皇】，当然，这只是个代号，方便你们这些‘新员工’理解。我的真实身份，你可以理解为……这个‘地府直播系统’的，项目总负责人。”

楚河的脑子嗡的一声。

项目总负责人？

新员工？

他刚刚才感叹完“我命由我不由天”，下一秒就被现实摁在地上摩擦。

合着我不是天选之子，我就是个天选打工仔？还是007福报合同工？

他想关掉手机，可手指戳在屏幕上，毫无反应。

想把手机扔了，但身体像是被无形的线给绑住了，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听着。

“你前段时间的那个项目，‘前任同学复仇记’，我们后台看过了。”“秦始皇”的指尖在空气中轻轻一点，一个虚拟的数据面板在他面前展开，上面赫然是王皓和林月涕泪横流的直播切片。

“数据还不错，尤其是‘溺死鬼’群体的付费率和活跃度，环比增长了百分之三百。说明你的项目切入点很精准，抓住了核心用户的痛点。”

“但是，”他话锋一转，“模式太老套了。无非就是利用信息差，降维打击普通人。这种低级趣味的‘爽’，只能吸引一些低层次的鬼魂。说白了，就是新手村任务，给你练练手的。”

楚河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

他引以为傲的复仇，他主宰别人生死的感觉，到头来，只是人家眼里的一份“项目数据报告”？

还只是“及格”？

他甚至能想象到，这位“秦始皇”和他的团队，可能正围着会议桌，喝着手磨咖啡，对着他的直播指指点点。

“这个主播不行，创意太土。”

“嗯，但胜在够狠，KPI完成了，给他个转正机会吧。”

“楚河同志，你的新手试用期，结束了。”

“秦始皇”挥手关闭了数据面板。

“恭喜你，通过了考核。现在，是时候接触我们的核心业务了。”

楚河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核心业务？

还有核心业务？难不成是让我去地府拉投资，搞个“阴间元宇宙”？

“地府，太无聊了。”“秦始皇”的语气里，透出一丝连数据薄雾都掩盖不住的……厌倦。

“几千年来，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看人上刀山下油锅，审美严重固化，内容极度匮乏。这不行，严重影响了地府的GDP和子民的幸福指数。”

“技术在进步，文明也得跟上。所以，我启动了一个新项目，代号‘阴间101’。”

楚河：“……”

我趣！

阴间101？

你TM还想搞选秀？！

“项目旨在打造地府有史以来第一支偶像男团，全方位、多角度、立体化地丰富地府群众的业余文化生活。”

“成员，我已经选好了。”

“秦始皇”打了个响指。

他身后的场景瞬间切换。

不再是服务器机房，而是一个巨大的、宛如停机坪的地下空间。

一排排兵马俑，整齐列队，肃杀之气几乎要穿透屏幕。

“我的兵马俑，形象好，气质佳，粉丝基础雄厚，最重要的是，绝对服从指挥，永不塌房。”

“硬件条件是顶级的，但我们缺少一个关键的软件。”

他那团模糊的脸，似乎转向了楚河的方向。

“我们缺一个金牌制作人。”

“楚河同志，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你。”

楚河彻底麻了。

让我……去带兵马俑男团？

我就是个普通人，你让我去教兵马俑跳舞？他们连关节都不能打弯吧！

“当然，任务是有指标的。”

“秦始皇”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无情，像一份无法拒绝的KPI考核通知。

“第一阶段，三个月内，完成成团和基础培训，发布第一支单曲MV，要求在地府油管平台点击破亿。”

“第二阶段，半年内，举办第一场线上演唱会，要求付费观看鬼数不低于一千万。”

“终极目标，一年内，开启地府巡回演唱会，让我的兵马俑男团，成为继黑白无常之后，地府最出圈的顶流。”

“至于报酬……如果你完成了，这个系统，连同我所掌握的一切，你都可以继承一部分。如果你失败了……”

“秦始皇”没有说下去，但楚河感觉自己灵魂都在发冷。

他毫不怀疑，失败的下场，大概就是被做成兵马俑，去给男团当伴舞。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手机屏幕一黑，又重新亮起。

界面已经不是他熟悉的手机桌面了。

而是一个充满了赛博朋克风格的APP界面。

最上方，是几个醒目的大字：

【阴间101-项目管理后台】

一个硕大的任务框弹了出来，占据了整个屏幕。

【主线任务：阴间偶像天团】

【任务描述：组建、培训并运营一支兵马俑男团，使其成功出道，并成为地府第一天团。】

【当前阶段：团队组建（0/8）】

紧接着，一条私信提示音响起。

还是来自【秦始皇】。

“别愣着了，打工仔。先把男团的logo、应援口号、粉丝名想好，再写一份至少五千字的市场调研报告和成员定位分析。天亮之前，发我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