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时空快递站开在长安城最破的巷子里。 接到杨贵妃订单时，我正啃着泡面。
“荔枝面膜？要最新款带香精防腐剂的！”侍女叉腰命令。
我灵机一动，把防腐剂说成仙丹精华。
贵妃敷完面膜容光焕发，唐玄宗龙颜大悦：“爱妃青春永驻，朕心甚慰！”
隔天我却被五花大绑押上金殿。 贵妃脸上爆出红疹，御医查出“仙丹”有毒。
“欺君罔上，罪不容诛！”唐玄宗摔了茶盏。
我的通缉令贴满长安城，上面印着二维码。
扫码能得黄金百两——可惜他们不知道，这玩意在大唐根本扫不出来。
第1章 贵妃下单，泡面喷了
油腻的泡面桶冒着微弱热气。
林小满吸溜着最后一根面条，后槽牙碾碎了一粒没泡开的硬芯，咯得他直皱眉。
破败的店面里，灰尘在仅有的几缕斜阳里跳舞。
空气中弥漫着旧木头、灰尘和他这碗红烧牛肉面廉价香精混合的古怪气味。
店门外，是千年之前大唐长安西市最破败的一条后巷。
污水横流，人声嘈杂，夹杂着牲口粪便和劣质香料的味道。
突然。
“叮咚！”
一个清脆的电子提示音，在寂静的陋室里炸响。
林小满一个激灵，差点把泡面桶扣在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廉价T恤上。
他猛地抬头，看向柜台后面墙上挂着的那块东西。
那玩意儿勉强能看出是个屏幕，边框扭曲发黑，像是被雷劈过又用胶水强行粘合起来的废品。
此刻，屏幕顽强地亮起一片惨绿的光。
几行扭曲跳动的文字艰难地显现出来：
【新订单！加急！！】
【客户ID：太真仙子（实名认证：玉环）】
【配送地址：兴庆宫·沉香亭北（时空坐标已锁定）】
【货物名称：岭南荔枝鲜果萃取焕颜凝露面膜（最新款，务必含香精及防腐剂成分！）】
【数量：10盒】
【备注：娘娘凤体尊贵，肤若凝脂，所用之物必得是神仙方子！务必即刻送达，延误者，杖毙！】
“噗——！”
林小满嘴里的最后一口泡面汤全喷在了面前的旧柜台上，褐色的汤汁顺着木头纹理蜿蜒流淌。
他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那个“玉环”，那个“兴庆宫”，还有那个杀气腾腾的“杖毙”。
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太真仙子？玉环？
兴庆宫沉香亭北？
岭南荔枝面膜？还要最新款带香精防腐剂的？
这他娘的不是杨贵妃吗？！
他，一个在二十一世纪欠了一屁股网贷、被房东扫地出门、只能窝在城中村地下室里吃泡面的倒霉蛋，怎么就一头栽进了这个该死的时空裂缝，还在这盛唐长安最破的巷子里，开起了这个半死不活的“时空驿站”？
驿站？他自嘲地咧咧嘴，叫“垃圾转运站”还差不多。
接的“订单”五花八门，从给隔壁胡商捎一瓶二十一世纪的二锅头（对方喝了一口差点喷火，骂骂咧咧只付了半吊铜钱），到帮某个穷酸书生代购一本盗版《三年科举五年模拟》（结果送过去才发现是简体字，书生差点把他当妖人烧了）。
每一次都鸡飞狗跳，每一次都赚不到几个铜板。
勉强饿不死。
可这次……林小满看着屏幕上那鲜红的“加急”和“杖毙”，喉咙发干。
杨贵妃！
唐玄宗心尖尖上的人！
给她跑腿？送面膜？
送好了，指缝里漏点金沙够他吃一年。
送不好……那备注里的“杖毙”两个字，血淋淋的，绝对不是开玩笑！
他猛地从那张三条腿的破板凳上弹起来，动作太猛，板凳发出痛苦的呻吟。
顾不上擦喷在柜台上的面汤，林小满像颗炮弹一样冲向店铺最里面，那个用破布帘子勉强隔开的所谓“仓储区”。
帘子后面更是惨不忍睹。
几个同样扭曲变形、冒着滋滋电火花的金属货架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
上面堆满了各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破烂：过期的薯片袋子、瘪了的可乐罐、褪色的塑料玩具、印着英文的廉价洗发水瓶子……活脱脱一个垃圾回收站。
空气中那股廉价香精混合着灰尘和劣质塑料受热后散发的怪味更加浓郁了。
“面膜……荔枝面膜……”林小满嘴里念念叨叨，像个没头苍蝇在狭窄的缝隙里乱钻，双手在那些沾满灰尘的破烂包装盒里疯狂扒拉。
过期半年的速食火锅？
扔掉！
印着比基尼美女封面的过期杂志？
掀飞！
半瓶凝固了的502胶水？
靠边！
灰尘被搅动，呛得他直咳嗽，眼泪都快出来了。
“找到了！祖宗！”
他狂喜地吼了一嗓子，从一个压瘪的纸箱底下，拽出几个印着粉嫩荔枝图案的硬纸盒。
盒子边缘有点磨损，但整体还算完整。
林小满像捧着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把盒子上的灰尘吹掉。
荔枝面膜，最新款！
他记得清清楚楚，穿越前在楼下“十元均一”超市大甩卖时扫的货。
标签上密密麻麻的小字里，绝对有“苯氧乙醇”、“山梨酸钾”这些玩意儿——防腐剂！
贵妃娘娘点名要的“仙丹精华”！
“有救了！”林小满激动得手有点抖，赶紧把十盒面膜紧紧抱在怀里。
这哪是面膜？
这是他的免死金牌！是他的富贵阶梯！
他抱着面膜盒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垃圾堆里冲出来，撞得破布帘子一阵乱晃。
刚冲到柜台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好好欣赏一下这堆即将改变他命运的“仙丹”。
“砰——！！！”
一声巨响，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他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用几根烂木头勉强钉起来的破店门，像被攻城锤砸中一样，猛地向内爆裂开来！
破碎的木片和呛人的烟尘像炸弹破片般激射！
林小满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面膜盒子，猛地蹲下，缩在柜台后面。
烟尘弥漫。
刺眼的、属于盛唐午后的炽烈阳光，从破碎的门洞外蛮横地涌入，瞬间照亮了陋室中飞舞的每一粒微尘。
一个高大得近乎压迫的身影，堵在了门口破碎的光影里。
逆着光，看不清脸，但那身朱红色的宫装，还有头上高耸繁复的发髻，无不昭示着来者身份的不凡。
浓烈的、带着盛唐宫廷特有奢靡气息的脂粉香气，瞬间盖过了店里的泡面味和垃圾味。
一个冰冷、倨傲、带着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女声，穿透烟尘砸了下来：
“人呢？滚出来！”
“娘娘御用的‘仙肌玉露膏’，备好了没有？！”
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
林小满蹲在柜台后面，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怀里的面膜盒子硬硬的棱角硌着他的肋骨。
他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订单备注里那血淋淋的两个字在疯狂闪烁——
杖毙！
第2章 防腐剂？不，是仙丹！
林小满抱着那摞救命的荔枝面膜，像只受惊的鹌鹑，从散发着劣质木头和灰尘混合气味的柜台后面，一点点蹭了出来。
烟尘还在门口的光柱里缓缓沉降。
他终于看清了来人。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身量极高的宫装女子。
朱红色的宫裙质地考究，金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花纹，在破门而入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
她下巴抬得极高，几乎是用鼻孔在审视这间破败得如同乞丐窝的“驿站”。
眼神锐利得像两把刚磨好的小刀，带着宫中上位者特有的冷漠和审视，一寸寸刮过林小满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还蹭着几点油污的廉价T恤，扫过他脚下那双开了胶的破球鞋，最后落在他怀里紧紧抱着的、印着粉色荔枝图案的硬纸盒上。
那眼神里的嫌弃和怀疑，浓得几乎要滴出来。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同样宫装但颜色稍暗的小宫女，低眉顺眼，却像两尊没有表情的石像，无声地散发着压力。
“就……就是这个？”为首的高大宫女开口了，声音依旧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隔空点了点林小满怀里的面膜盒子。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堆垃圾。
“仙肌玉露膏？”她嗤笑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用这等粗鄙不堪的纸盒盛放？连个像样的玉瓶、瓷罐都没有？”
她向前逼近一步，那股混合着顶级龙涎香和昂贵脂粉的浓郁香气，几乎把林小满熏了个跟头。
压迫感排山倒海。
“娘娘何等金尊玉贵？肌肤娇嫩胜雪！岂能用这等来路不明、粗制滥造的玩意儿？”宫女的声调陡然拔高，尖利刺耳，“若有一丝差池，你这贱民的狗命，够死一万次！九族都得跟着你挫骨扬灰！”
“挫骨扬灰”四个字，像冰锥一样狠狠扎进林小满的耳朵里。
他浑身一哆嗦，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怀里的面膜盒子变得烫手无比。
完了！
光顾着找货，忘了这要命的包装！
唐朝人哪见过这种硬纸盒工业印刷品？
在她们眼里，这玩意儿跟垃圾袋没区别！
贵妃娘娘要的是“仙肌玉露膏”！听着就高大上！怎么也得是白玉瓶、琉璃盏装着才像样吧？
他这破纸盒……
九族？他一个光杆穿越户，哪来的九族？可挫骨扬灰听起来更吓人啊！
电光火石之间！
林小满的目光，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地钉在了怀中最上面那盒面膜的侧面！
那里印着一排极其微小、密密麻麻的黑色文字：【主要成分：水、甘油、荔枝（LITCHI CHINENSIS）果提取物、苯氧乙醇、山梨酸钾……】
苯氧乙醇！山梨酸钾！
防腐剂！
贵妃要的“仙丹精华”！
一个荒诞绝伦、胆大包天、却又可能是唯一活路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混乱的脑子里炸开！
“仙使息怒！仙使息怒啊！”
林小满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堆满了极其夸张、混合着谄媚、敬畏和神秘的表情，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亢奋而微微发颤。
他甚至“噗通”一声，抱着面膜就跪在了满是灰尘和木屑的地上！
膝盖砸得生疼，但他顾不上了。
这动作显然让那高大宫女愣了一下，眼中的厉色稍缓，但怀疑更重。
“仙使容禀！”林小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唱戏般的腔调，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仿佛在透露什么惊天秘密。
他举起一盒面膜，手指颤抖着，精准地指向成分表上“苯氧乙醇”和“山梨酸钾”那几个蚂蚁般的小字。
“仙使请看！此等神物，岂是凡俗瓶罐所能承载？！”
他眼神狂热，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
“这看似粗陋的纸匣，实乃……实乃海外三仙山，蓬莱秘境之中，万年灵木之浆，混合星辰砂，经九天玄火七七四十九日煅烧，方能成型的‘纳虚宝函’！”
高大宫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凌厉的审视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确定的茫然。
纳虚宝函？蓬莱？星辰砂？九天玄火？
这些词儿，听着……好玄乎！
“至于您说的‘仙肌玉露膏’……”林小满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手指用力点着成分表，“精髓便在于此！”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石破天惊：
“此乃——‘定！颜！仙！丹！之！精！魄！’！”
“定颜仙丹之精魄？！”高大宫女失声重复，冰冷倨傲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涂着厚厚脂粉的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她身后的两个小宫女也瞬间抬起了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长生！不老！永葆青春！
这是深宫里，从皇后到最末等宫女，所有女人藏在心底最深处、最无法抗拒的终极诱惑！
哪怕是贵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也不能免俗！
林小满清晰地看到，那高大宫女锐利的眼神瞬间变了。
之前的冰冷、怀疑、轻蔑，如同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极度震惊、狂热的贪婪、以及一丝因信息冲击过大而产生的眩晕感。
她死死地盯着林小满手指点着的那排天书般的黑色小字，仿佛要透过纸盒，看穿里面蕴含的“仙丹精魄”。
“此‘精魄’，”林小满趁热打铁，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脸上却竭力维持着那种神棍般的笃定和虔诚，“乃上古丹方绝密！采集月华之露，融合东海鲛人泪，佐以……呃……佐以岭南离火荔枝之纯阳精华！”
他差点把“防腐剂”三个字秃噜出来，赶紧用“离火荔枝”糊弄过去。
“只需将这‘精魄’融入凝露之中，敷于仙颜之上……”他双手捧着面膜盒子，如同捧着绝世珍宝，声音充满了蛊惑，“便能锁住时光！凝固芳华！令娘娘玉肌，永如今日这般吹弹可破，娇艳欲滴！纵是千年万年，亦如新荔初凝露！”
寂静。
破败的陋室里，只剩下灰尘在光柱里无声飞舞。
高大宫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朱红色的宫装前襟绷得紧紧的。
她死死地盯着林小满，又看看他手中那平平无奇的粉红纸盒。
眼神里的贪婪和渴望，几乎要烧起来。
“此言……当真？”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之前的盛气凌人消失无踪。
“若有半字虚言，天打雷劈！仙使尽可将小的魂魄拘去，永镇九幽之下！”林小满指天发誓，赌咒得斩钉截铁，心里却在疯狂打鼓。
老天爷，穿越的雷劈我都挨过了，您老可千万开开眼，这次就别劈了！
高大宫女沉默了足足有十几息。
那沉默像巨石一样压在林小满心头，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下，滴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终于。
她缓缓地、极其郑重地伸出了手。
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拂过那面膜盒子粗糙的表面。
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奇珍。
“好。”她吐出一个字，声音恢复了冰冷，但深处却藏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灼热。
“此物，本使亲自为娘娘送去。”
她猛地一挥手。
身后两个如同石像般的小宫女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却异常轻柔地从林小满怀里接过了那十盒“纳虚宝函”包裹着的、“蕴含定颜仙丹精魄”的荔枝面膜。
如同捧着十座江山。
“你，”高大宫女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小满身上，带着审视，“在此候着。娘娘若用了满意……”
她没说完，但眼中掠过一丝“算你走运”的意味。
“若是不然……”她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心寒的冷笑，“哼！”
一声冷哼，如同丧钟在林小满耳边敲响。
高大宫女转身，朱红色的宫裙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两个捧着“仙丹精魄”的小宫女，踩着满地的碎木门板，如同来时一般，风卷残云地消失在门外刺眼的阳光里。
只留下浓郁到化不开的宫廷脂粉香气，和一片狼藉的破店。
林小满像被抽掉了全身骨头，瘫软在地。
冰凉的地面透过薄薄的裤子传来寒意。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脏还在狂跳，几乎要撞碎胸骨。
后背一片湿冷。
活下来了？
暂时？
他抬起还在微微发抖的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看着门口那个巨大的破洞，阳光直射进来，照亮飞舞的尘埃。
刚才那番急中生智、胆大包天的忽悠……
成了？
“定颜仙丹之精魄……”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种荒诞至极的感觉。
“防腐剂啊……贵妃娘娘，您可千万……要给力啊！”
第3章 娘娘凤颜，仙丹显圣！
高大宫女带着那十盒“定颜仙丹精魄”走了。
留下林小满一个人，瘫坐在他那扇被暴力破开的店门口，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破布娃娃。
阳光火辣辣地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空气里还残留着那股属于深宫的、奢靡又冰冷的脂粉香气，混合着破木头和灰尘的味道，形成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氛围。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林小满竖着耳朵，听着巷子外长安城西市传来的、遥远而模糊的市井喧嚣。
卖胡饼的吆喝，牲口的嘶鸣，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咕噜声……
每一次马蹄声由远及近，他的心脏都会骤然缩紧，几乎停止跳动，以为那是来抓他的禁军铁蹄。
每一次人声稍微嘈杂一些，他就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仿佛刽子手的鬼头刀已经悬在了头顶。
冷汗干了又冒出来，一层又一层，把他那件廉价的T恤紧紧黏在背上。
他死死盯着巷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恐怖的画面：
杨贵妃敷上那“仙丹精魄”的瞬间，脸就肿成了猪头？
或者起了密密麻麻、流着黄水的可怕红疹？
再或者……直接中毒，玉殒香消？
然后唐玄宗震怒，咆哮着“诛九族！凌迟！五马分尸！”
接着就是一群盔甲鲜明的禁军冲进来，像抓小鸡一样把他拎走，扔进暗无天日的天牢，尝遍各种只在史书里见过的酷刑……
“嘶……”林小满倒抽一口冷气，猛地甩了甩头，想把那些可怕的画面甩出去。
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疼！钻心的疼！
不是梦。
他低头看着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掌，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面膜盒子硬纸板的粗糙触感。
“苯氧乙醇……山梨酸钾……”他神经质地念叨着这两个化学名词，像是在念诵最后的救命咒语。
“现代工艺，无菌生产……过敏几率很低的……对吧？贵妃娘娘养尊处优，皮肤底子肯定好……应该没事的……肯定没事……”
他像是在说服自己，声音却越来越低，越来越没底气。
巷子口的光影，随着日头西斜，被拉得越来越长。
林小满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休止的等待和恐惧逼疯了。
就在他几乎要崩溃，想着是不是该卷起铺盖——如果他还有铺盖的话——从这个破时空裂缝再钻回去，哪怕面对房东的咆哮和网贷催收的夺命连环call，也比在这里等着被千刀万剐强的时候……
一阵不同寻常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巷子的死寂。
不是马蹄声。
是脚步声。
整齐划一，沉重有力，带着金属甲叶摩擦的“嚓嚓”声，如同闷雷滚动！
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震动。
林小满浑身的汗毛“唰”一下全部立了起来！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地上弹起，惊恐地望向巷口。
来了！
终于还是来了！
禁军！
抓他的人来了！
他双腿发软，下意识就想往店铺最里面的垃圾堆里钻，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但下一秒，他僵住了。
那队人马已经出现在巷口。
刺眼的斜阳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高高举起的、绣着狰狞狻猊兽头的玄黑色旗帜！
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带着一股肃杀的铁血之气。
紧接着，是旗帜下森然行进的队伍。
清一色的玄黑色札甲，覆盖全身，甲叶在夕阳下泛着冰冷的幽光。
头盔下的面孔冷硬如铁，眼神锐利如鹰隼。
腰间挎着制式的横刀，刀鞘随着步伐轻轻撞击着腿甲，发出整齐而令人心悸的“咔哒”声。
沉重的战靴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闷如鼓点的轰鸣。
更可怕的是，队伍最前面领头的，赫然是上午那个砸了他店门、一脸倨傲冰冷的朱红色宫装高大宫女！
此刻，她脸上的冰冷和倨傲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和敬畏的神情。
她微微躬着身，脚步轻快，像在引路。
而她身后，那队散发着恐怖煞气的玄甲禁军，拱卫着的……竟然是一架极其华丽的小型肩舆！
肩舆由四个同样身穿玄甲、但甲胄明显更为精良、体型也更加魁梧的力士稳稳抬着。
肩舆四周垂着薄如蝉翼、绣着金凤祥云的茜素红轻纱。
晚风拂过，轻纱微扬。
隐约可见肩舆内，一个体态丰腴、身着华美宫装的身影，慵懒地斜倚着。
云鬓高耸，珠翠生辉。
即使隔着薄纱，那通身的雍容华贵、倾国之姿，也如同暗夜里的明月，瞬间攫取了巷子中所有的光线！
林小满的呼吸骤然停止！
大脑一片空白！
杨贵妃？！
她亲自来了？！
完了！彻底完了！
这架势……不是满意！是兴师问罪！是御驾亲临来碾死他这只蚂蚁！
他眼前发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那些玄甲禁军拖出去，在长安街头被愤怒的人群撕碎的场景……
高大的宫装侍女已经走到店门前那片狼藉的空地上。
她停下脚步，对着肩舆的方向，极其恭敬地、深深地福了下去，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启禀娘娘，‘仙缘驿站’已到。那进献‘定颜仙丹精魄’的异人……就在此处。”
薄纱轻动。
一只保养得极好、白皙丰腴、戴着数枚璀璨宝石戒指的玉手，轻轻撩开了茜素红的纱幔。
一张脸探了出来。
林小满只觉得周围的空气瞬间被抽干了！
时间凝固了！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上午隔着屏幕订单，只觉是历史书上的一个符号。
此刻亲眼所见，才知何为“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肌肤胜雪，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毛孔，在夕阳的金辉下仿佛笼着一层柔光。
双颊透出健康的、如同极品荔枝肉般莹润的粉晕。
眉眼如画，顾盼之间，眼波流转，天然带着一股慵懒又娇媚的风情。
最惊人的是她的气色！
整个人如同吸饱了晨露、在春日暖阳下盛放的牡丹，由内而外透出一种惊人的、水灵灵的鲜活感！
仿佛时光在她身上倒流了十年！
杨贵妃的目光，带着一丝好奇，一丝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满意和愉悦，落在了如同石化般僵在店门口的林小满身上。
她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红唇轻启，声音如同珠落玉盘，带着一丝慵懒的甜腻，却又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你，便是那献上‘定颜仙丹精魄’的异人？”
林小满的脑子彻底宕机了。
一片空白。
防腐剂……起作用了？
效果还……好过头了？！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毫无意义的声响，像个傻子。
那高大宫女直起身，转向林小满，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上午的冰冷和轻蔑？
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声音也柔和得能滴出水来：
“异人莫惊！娘娘凤驾亲临，是感念你进献神物之功！”
她上前一步，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激动和邀功的意味：
“娘娘用了你所献的‘仙丹精魄’凝露，凤颜大悦！直说此物神效非凡，敷之清凉沁骨，如饮琼浆！不过半个时辰，揽镜自照，便觉肤光更胜往昔，莹润透亮，连眼角一丝极细微的倦纹都消失无踪！真真是仙家手段！”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那神效是发生在她自己脸上。
“陛下当时恰在娘娘宫中，亲眼目睹娘娘容光焕发，更胜往昔！龙颜大悦！直呼‘神物！此乃天赐爱妃永驻芳华之仙缘！’”
杨贵妃在肩舆上，听着侍女的夸赞，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眼波流转，带着一种被取悦的慵懒和自得。
她轻轻抬起那只戴着宝石戒指的玉手，指尖似乎无意识地拂过自己光滑细腻的脸颊，动作优雅至极，带着无声的炫耀。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本宫用的东西，能是凡品？
林小满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中找回了一丝神智。
腿一软，“噗通”一声，这次是结结实实、五体投地地跪了下去。
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满是碎石和木屑的地面上。
“草……草民林小满！叩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更是面对滔天权势时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防腐剂冒充仙丹……
竟然成了？！
还得到了皇帝和贵妃的双重认证？！
这泼天的富贵……真他娘的砸下来了？！
第4章 龙颜大悦，富贵砸头！
额头紧贴着冰冷粗糙、混杂着碎石和木屑的地面。
那股生硬的、带着尘土气息的凉意，顺着皮肤直冲林小满混乱一片的脑海，让他打了个激灵。
狂喜如同烧开的滚水，在胸腔里剧烈地翻腾冲撞，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撑爆！
成了！真他娘的成了！
防腐剂冒充的仙丹，糊弄住了大唐最顶级的Boss！
贵妃亲自来了！皇帝都龙颜大悦了！
泼天的富贵！
他林小满，一个在二十一世纪连房租都交不起的底层社畜，穿越到这千年之前，竟然凭着几盒带防腐剂的廉价面膜，一步登天，搭上了帝国最高统治者的线？！
这剧情，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就在他激动得浑身发抖，感觉人生巅峰就在眼前触手可及时……
一个冰冷、威严、仿佛蕴含着雷霆之怒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闷雷，毫无预兆地、极其突兀地在巷口炸响！
“好一个‘仙缘驿站’！好一个‘定颜仙丹精魄’！”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力量！
瞬间压过了巷子里所有的声音，压过了玄甲禁军甲胄的摩擦声，甚至压过了林小满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如同一盆掺杂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
林小满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真的冻住了！
刚刚涌起的狂喜瞬间被碾得粉碎，只剩下无边的、彻骨的恐惧！
这声音……这声音……
他僵硬地、极其艰难地转动眼珠，用尽全身力气，才让目光越过眼前华丽的贵妃肩舆，投向巷口那被夕阳染成一片金红的位置。
那里，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队更加庞大、更加肃杀的人马！
当先一面巨大的明黄色龙旗！
旗帜下，一匹通体如墨、唯有四蹄雪白的神骏战马。
马背上，端坐着一个人。
一身明黄色的常服，身形并不算特别魁梧，但坐在马背上，却如同渊渟岳峙，散发着掌控亿万生灵生死的无上威压！
他面容清癯，双眉如剑斜飞入鬓，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刚硬。
一双眼睛，深邃如寒潭，此刻正冷冷地、不带丝毫感情地，俯视着巷子里的所有人。
目光所及之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刚才还因为贵妃驾临而显得有些“轻松”的玄甲禁军，此刻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挺直腰背，握紧刀柄，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利刃，紧张到了极点！
抬着贵妃肩舆的四个魁梧力士，更是屏住了呼吸，身体绷得像四块石头。
就连肩舆上慵懒华贵的杨贵妃，脸上的笑意也瞬间凝固了。
她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温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身边的朱红色宫装高大侍女，更是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整个破败的巷子，死寂一片。
只剩下晚风吹拂龙旗发出的猎猎声响。
唐玄宗李隆基！
他竟然也来了！
林小满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停止了跳动。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完了！
彻底完了！
皇帝怎么会来？他怎么会知道？是了！贵妃用了效果太好，惊动了皇帝！
可……可那玩意儿是防腐剂啊！是假的啊！
在贵妃面前还能忽悠一下，在开创了开元盛世的唐明皇面前……他这点把戏，够看吗？
欺君之罪！
而且是双重欺君！骗了贵妃，更骗了皇帝！
刚才还想着泼天富贵，转眼就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祸！
林小满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着寒气。
他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地笼罩下来。
“陛……陛下？”肩舆上的杨贵妃终于反应过来，声音带着一丝娇柔和惊讶，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李隆基的目光，却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越过了贵妃，越过了跪倒一片的禁军和宫女，精准地、牢牢地锁定在了店铺门口，那个像鹌鹑一样匍匐在地、抖成一团的林小满身上。
那目光，没有任何温度。
像是在审视一件死物。
“异人？”李隆基开口了，声音依旧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抬起头来。”
四个字，如同四把重锤，狠狠砸在林小满的心口。
他浑身剧震！
大脑一片空白！
求生的本能和极致的恐惧在疯狂撕扯。
抬？还是不抬？
不抬是抗旨，立刻死。
抬了……看着皇帝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拆穿，然后被拖出去千刀万剐！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是凌迟。
最终，在巨大的皇权威压下，林小满用尽全身残存的一丝力气，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抬起了那颗仿佛重逾千斤的头颅。
脸上糊满了地上的灰尘和冷汗混合的污迹，狼狈不堪。
他不敢直视天颜，目光死死地盯着皇帝那匹神骏战马乌黑油亮的马蹄。
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烛。
“草……草民……林……林小满……”声音嘶哑破碎，像破旧的风箱。
李隆基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息。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林小满灵魂都在战栗。
就在林小满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这无形的压力碾碎、崩溃招供的时候……
李隆基的目光，却缓缓移开了。
落在了肩舆上，他那宠冠六宫的贵妃身上。
那眼神中的冰冷和审视，如同冰雪消融，瞬间化作了春水般的柔和与宠溺。
“爱妃，”李隆基的声音变得温和，带着一丝笑意，“朕听闻你得了一件新奇玩意儿，竟能令爱妃容光焕发，更胜往昔，心中好奇，便跟来看看。这‘仙缘驿站’……”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林小满那破败不堪、如同被风暴蹂躏过的店铺门面，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
“……倒是别致。”
林小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陛下！”杨贵妃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被宠爱的娇嗔和一丝炫耀，“您看臣妾！可还好？”
她微微侧过脸，将自己那张在夕阳下愈发显得莹润生辉、毫无瑕疵的脸庞展露在皇帝面前。
眼波流转，媚态横生。
李隆基的目光落在贵妃脸上，仔细端详着。
他眼中的惊艳之色越来越浓，最后化作毫不掩饰的赞叹和喜悦。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洪亮，之前的冰冷威压一扫而空，充满了帝王畅快的笑意。
“爱妃本就天姿国色，如今用了这异人所献的‘仙丹精魄’，更是艳光照人，肤若凝脂，娇嫩更胜二八少女！朕心甚慰！甚慰啊！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在破败的巷子里回荡，震得林小满耳朵嗡嗡作响。
那笑声里是纯粹的、对一个心爱女人容颜焕发的喜悦。
压在林小满身上的那股恐怖威压，随着这笑声，骤然消散了大半！
他感觉又能呼吸了。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一阵刺痛，他却不敢抬手去擦。
“异人林小满！”李隆基的笑声收住，目光再次投向趴在地上的林小满。
这一次，目光虽然依旧带着帝王的审视，但已没有了那种洞穿灵魂的冰冷，反而带着一丝……欣赏？
林小满的心再次悬起。
“你进献神物有功，解了朕一桩心事。”李隆基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却不再令人窒息。
“爱妃容颜永驻，乃朕心之所愿。你能献此仙缘，当赏！”
赏？！
林小满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马背上的皇帝。
巨大的转折来得太快，他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
李隆基却不再看他，目光转向身边侍立的一个身着绯袍、面容白净无须的中年宦官。
“高力士。”
“老奴在。”绯袍宦官立刻躬身应道，声音尖细而恭谨。
“拟旨。”李隆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擢异人林小满，为……嗯……‘仙缘供奉’，秩比……七品！”
七品？！
林小满的脑子彻底懵了。
虽然不大清楚唐朝的官制，但“供奉”听着就牛逼！秩比七品！他一个现代屁民，直接当官了？！
泼天的富贵……真他娘的砸下来了？！还带着官帽？！
“赐，兴庆宫毗邻永嘉坊甲字空宅一区，供其……经营仙缘，供奉内廷。”李隆基继续道，显然是把林小满这破店当成了某种需要扶持的“仙家产业”。
“另，赏金饼十枚，蜀锦十匹，南海明珠一斛！”
金饼！蜀锦！南海明珠！
林小满感觉一阵眩晕。
巨大的幸福感混合着死里逃生的虚脱感，冲击得他摇摇欲坠。
“谢……谢陛下隆恩！谢娘娘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完全变了调，咚咚咚地磕着头。
额头撞在碎石地上，生疼，但他却感觉不到。
只有狂喜！
“嗯。”李隆基淡淡应了一声，似乎对林小满的失态并不在意。
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容光焕发的爱妃，眼中满是柔情。
“起驾回宫。”
“起驾——！”高力士尖细的嗓音高高扬起。
龙旗招展。
玄甲禁军护卫着皇帝和贵妃的仪仗，如同退潮的黑色洪流，缓缓离开了这条破败的小巷。
只留下满地狼藉，浓郁的龙涎香气，以及……
瘫软在地、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脸上却带着狂喜傻笑的林小满。
他怀里，还紧紧攥着高力士临走时，一个随行小宦官面无表情塞给他的一块沉甸甸、刻着复杂纹路的黑色铁牌——仙缘供奉的腰牌。
夕阳的余晖，透过破败的店门，暖暖地照在他身上。
富贵，真的来了！
第5章 长安顶流，代购狂潮！
“仙缘供奉”的乌木腰牌，沉甸甸地压在林小满的胸口。
冰凉，坚硬。
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慌，又带着一种近乎眩晕的滚烫喜悦。
他瘫坐在自己那扇被暴力拆毁的店门口，背靠着仅剩的半截门框。
粗粝的木刺硌着后背，有点疼。
但他毫不在意。
夕阳的金辉洒满狼藉的院落，给地上的碎木屑、破门板和尘土都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边。
空气里，还顽固地残留着龙涎香、顶级脂粉、以及……属于九五至尊的无上威严气息。
这一切都在提醒他，刚才那荒诞离奇、如同坐过山车般直冲云霄又险些坠入地狱的一幕，不是梦。
防腐剂面膜。
贵妃用了。
皇帝夸了。
他林小满，一个现代废柴，摇身一变成了大唐正七品的“仙缘供奉”！
赐豪宅！赏金银珠宝！
泼天的富贵，就这么……砸他头上了？
他颤抖着伸出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嘶——！”
真疼！
不是梦！
“哈哈哈哈……”压抑不住的低笑声从他喉咙里滚出来，开始是闷闷的，接着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近乎癫狂的仰天大笑。
笑声在空旷破败的院落里回荡，惊起了墙角几只觅食的灰雀。
笑着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劫后余生！
一步登天！
他胡乱地用沾满灰尘的袖子抹了一把脸，深深吸了一口傍晚微凉的空气。
空气里还带着长安城特有的烟火气，此刻闻起来却格外香甜。
他挣扎着站起来，腿还有点软。
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将那块刻着“仙缘供奉”四个古朴篆字的乌木腰牌举到眼前，借着夕阳最后的光线仔细端详。
纹路清晰，入手温润。
七品！
老子现在是官身了！
他咧着嘴，把腰牌珍而重之地塞进T恤里面，紧贴着皮肤。
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无比踏实。
目光转向地上。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小巧却异常沉重的锦囊。
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
是高力士身边那个小宦官丢给他的。
林小满蹲下身，手指带着点颤抖，解开了锦囊口系着的金丝绳。
哗啦——
几道耀眼的金光瞬间流淌出来！
沉甸甸的，压手！
是五枚黄澄澄、圆溜溜、比鸡蛋略小一圈的金饼！
每一枚都光滑锃亮，上面清晰地錾刻着“开元通宝”四个字！
真正的，大唐官金！
林小满的眼睛瞬间被金光填满！
他拿起一枚，入手沉重冰凉。
用牙小心翼翼地咬了一下。
软的！
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真金！
纯的！
巨大的幸福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捧着金饼，像个守财奴，一遍遍数着，摸着，感受着那沉甸甸的、代表着泼天富贵的分量。
五枚金饼！
还有五枚和蜀锦十匹、南海明珠一斛，会直接送到他那个还没影儿的“永嘉坊甲字豪宅”去！
发财了！
真的发大财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金饼收回锦囊，紧紧攥在手里。
环顾四周，看着自己这间被砸烂了门、如同垃圾堆的破店。
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去他娘的破店！
老子现在是“仙缘供奉”林大人！
住皇帝赐的豪宅！
林小满挺直了腰板，虽然身上还是那件脏兮兮的T恤和破球鞋，但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他昂首阔步，像一只斗胜的公鸡，踩着满地的碎木屑，走出了自己那间破败的“仙缘驿站”。
刚踏出没了门的破口。
嗡——！
一阵巨大的声浪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林小满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迈出去的脚步也钉在了原地。
他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巷子口，黑压压一片！
人头攒动！
比他上午看到的西市最热闹的时候还要拥挤十倍！
巷子本来就不宽，此刻被彻底堵死了。
最前面的是无数衣着光鲜、梳着高髻、涂脂抹粉的贵妇和年轻女子！
她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狂热、好奇和志在必得的神情，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林小满身上！
“出来了！出来了！就是他！”
“仙缘供奉！林供奉！”
“林供奉！您那‘定颜仙丹精魄’还有吗？妾身愿出千金求购一盒！”
“林供奉！我家夫人乃虢国府上掌事！愿以城南百亩良田换您一盒仙膏！”
“林供奉！看看我！我愿为奴为婢伺候您！只求您赐一滴仙丹精魄！”
尖利的女声、急切的呼喊、各种金银首饰碰撞的叮当声、还有后面被堵住无法靠近的男人们的抱怨叫嚷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声浪狂潮！
无数只手伸向林小满，有涂着蔻丹的纤纤玉手，有戴着硕大宝石戒指的贵妇之手，甚至还有粗壮的、试图扒开人群往前挤的仆役之手……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各种高级脂粉和香囊混合的甜腻气味，几乎令人窒息。
林小满感觉自己像一只误入狼群的羔羊。
不，是掉进了狂热追星族包围圈的顶流爱豆！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脊背撞在了身后半截冰凉的门框上。
头皮发麻！
这阵仗……也太恐怖了！
上午还是无人问津的破烂代购点，傍晚就成了整个长安城顶级贵妇圈疯狂追捧的圣地？
这信息传播速度……古代的长安城，八卦起来也这么猛的吗？！
“肃静！肃静！”
几个粗豪的吼声试图压制混乱，但很快就被更高亢的女声淹没。
“都让开！别挤着林供奉！”
“后面的别推！我的簪子！”
场面越来越混乱。
林小满看着眼前一张张因为狂热而显得有些扭曲的精致面孔，看着那些几乎要戳到他脸上的、挥舞着珠宝和地契的手……
心脏在狂喜之后，再次被一种巨大的、名为“麻烦”的阴影攫住。
这泼天的富贵……好像还附带泼天的麻烦？
他怀里那五枚金饼，此刻也变得有些烫手。
“林供奉！”一个异常高亢尖锐、带着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女声，硬生生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人群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分开一条缝隙。
一个穿着深紫色宫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刻板的中年嬷嬷，在几个孔武有力的健妇护卫下，排众而出。
她走到林小满面前，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上下扫视着他，带着一种宫中特有的倨傲。
“老身乃皇后娘娘宫中尚服局掌事。”她声音平板无波，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
皇后的名头，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奉皇后娘娘懿旨，”紫衣掌事嬷嬷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宣布圣谕般的庄严，“闻林供奉有驻颜奇方‘定颜仙丹精魄’，娘娘凤体关切，特命老身前来，宣林供奉即刻入宫觐见！为娘娘详述仙方精要！”
皇后？！
林小满的瞳孔猛地一缩！
刚送走皇帝贵妃，皇后又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晴天霹雳般的“懿旨”。
“且慢！”
另一个同样尖利、却带着几分妖娆和跋扈的女声紧跟着响起！
人群再次被分开。
这次出来的，是一个穿着石榴红宫裙、眉眼带着几分凌厉妩媚的年轻宫女，身后同样跟着健妇。
她看也不看那紫衣掌事嬷嬷，目光直接钉在林小满脸上，下巴抬得老高。
“林供奉！”红裙宫女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娇蛮，“我家主子——华清宫杨淑妃娘娘！听闻贵妃姐姐得了神物，容颜焕发，心中亦为陛下欢喜！特命婢子前来，请林供奉移步华清宫！淑妃娘娘备下了琼浆玉液，要好好酬谢供奉献宝之功呢！”
杨淑妃？！
林小满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一个皇后，一个淑妃！都是贵妃的“好姐妹”！
这他妈是抢人来了？！
火药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紫衣掌事嬷嬷的脸色沉了下去，冷冷地看向红裙宫女：“淑妃娘娘好意，皇后娘娘心领了。然则，皇后懿旨在前，林供奉理当先行入宫面见中宫！”
红裙宫女毫不示弱，柳眉倒竖：“掌事此言差矣！淑妃娘娘亦是奉陛下旨意暂居华清宫，为陛下分忧！宣召供奉，亦是陛下后宫之事！何来先后之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难道还要与淑妃娘娘争这一时先后不成？”
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几乎要迸出火星！
周围的贵妇小姐们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林小满夹在中间，感觉自己的冷汗又冒出来了。
怀里那五枚金饼，沉甸甸的，像五座大山。
这泼天的富贵……果然不是那么好拿的！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
“面膜！老子需要更多的面膜！带防腐剂的荔枝面膜啊！！！”
第6章 后宫暗战，代购危局！
紫衣嬷嬷与红裙宫女的眼神，如同两柄淬了冰的利剑，在狭小的巷口无声交锋。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浓烈的硝烟味。
周围那些刚才还狂热呼喊的贵妇小姐们，此刻全都屏住了呼吸，眼神惊恐地在两位宫里来的“神仙”之间逡巡，生怕被殃及池鱼。
林小满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架在火上烤的肥肉。
皇后？淑妃？
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上午还在为贵妃的面膜提心吊胆，傍晚就要卷入后宫最顶级的暗战漩涡？
这剧情发展也太快了吧！
他喉咙发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二位……仙使……”林小满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努力挤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草民……不，下官……刚蒙圣恩，受宠若惊……这仙丹精魄……”
他脑子飞快地转动，急中生智，目光瞟向自己那间被砸得稀烂、如同废墟的店铺，脸上适时地露出极度为难和痛惜的表情。
“……炼制极其不易！所需天材地宝，皆需机缘巧合自海外仙山寻得！昨日为贵妃娘娘炼制那十份，已是耗尽了下官……耗尽了下官多年珍藏！”
他声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指着破店：“仙使请看，为求那‘纳虚宝函’不泄仙气，下官连这栖身之所的门户都……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满脸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悲苦。
“如今宝材耗尽，丹炉倾颓……”他摊开空空如也、还沾着灰尘的双手，眼神无比诚恳（且绝望）地看着眼前两位宫里来的“神仙”，“下官纵有通天之心，也难为无米之炊啊！此刻入宫觐见皇后娘娘、淑妃娘娘，下官……下官实在是……惶恐！无颜！更怕耽误了娘娘们的凤体安康！”
他这话半真半假。
店铺是真破，门是真没了。
至于“宝材耗尽”……二十一世纪的超市大甩卖确实结束了，他上哪去搞新的带防腐剂的荔枝面膜？
这话一出，紫衣掌事嬷嬷和红裙宫女的脸色同时变了变。
她们凌厉的目光扫过那如同被飓风洗礼过的破店门面，又看看林小满身上那件脏兮兮、连个像样补丁都没有的古怪“麻衣”（T恤），以及他脸上那无比“真挚”的为难和“沉痛”。
信了几分。
毕竟，能拿出让贵妃容颜焕发、让龙颜大悦的“仙丹精魄”的异人，如果真是家财万贯、仙气飘飘，那才奇怪。
异人嘛，总得有点怪癖，住得破点……似乎也说得过去？
尤其是那句“怕耽误了娘娘们的凤体安康”，戳中了要害。
万一这异人现在手上真没“仙丹”，或者状态不好，炼制出了岔子，把皇后或者淑妃的脸弄出问题……
那后果，她们这些宣旨的，有几个脑袋够砍？
两位宫里人的眼神明显犹豫了，刚才那股针锋相对、寸土不让的气势也弱了下去。
紫衣掌事嬷嬷沉吟片刻，板着的脸稍微缓和了一丝丝：“林供奉所言……倒也有理。仙家之物，自非等闲可得。”
红裙宫女也接口道，语气收敛了不少：“娘娘们自然体恤供奉辛劳，断不会强人所难。”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依旧互相看不顺眼，但此刻显然有了某种默契——先把这异人稳住，把“仙丹”搞到手才是正理！功劳可以慢慢抢，但出了纰漏，大家一起完蛋！
“既如此，”紫衣掌事嬷嬷率先开口，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平板腔调，“林供奉且安心筹备仙材，重开丹炉。皇后娘娘宽厚仁德，自会体谅。待供奉仙丹有成，老身再来相请。”
她特意强调了“皇后娘娘宽厚仁德”，暗示自己代表的是正宫。
“正是！”红裙宫女立刻跟上，声音又拔高了几分，“淑妃娘娘最是通情达理！娘娘说了，供奉所需一应宝材、金银，只管开口！华清宫库藏，任君取用！只盼供奉早日功成，莫让娘娘久候！”
她不甘示弱地抛出了“华清宫库藏任取”的诱人条件。
周围的贵妇小姐们听着，眼睛都红了！
华清宫的库藏！那可是陛下的私库之一！
这异人的身价，瞬间又暴涨了无数倍！
林小满听得心惊肉跳，脸上却只能维持着感激涕零的表情，连连作揖：“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多谢淑妃娘娘厚爱！下官必定竭尽全力，搜寻宝材，早日为娘娘们奉上仙丹！”
心里却在疯狂哀嚎：库藏任取？我要的是防腐剂！是香精！你们库藏里有吗？！
两位宫里人又各自说了几句场面话，眼神在空中又噼里啪啦交锋了几个回合，终于带着各自的随从，在人群敬畏的目光中，如同斗胜的孔雀般，转身离开了。
随着这两尊大神的离去，巷子口的压力骤减。
但那些贵妇小姐们眼中的狂热，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更加炽烈了！
连皇后和淑妃都要排队等着“仙丹”！
这“定颜仙丹精魄”的价值，还用说吗？！
“林供奉！求您了！先匀我一小盒！我愿出……出三倍！不！五倍的价钱！”
“林供奉！家父乃工部侍郎！您要重建仙府，所需工匠物料，我家全包了！只求您……”
“林供奉！我愿献上祖传暖玉一方……”
新一轮的声浪狂潮，比之前更加汹涌地扑向林小满！
无数只手，无数张写满渴望和贪婪的脸，再次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林小满被吵得头晕眼花，感觉快要窒息。
他猛地举起双手，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
“安静——！！！”
这一嗓子，倒是把狂热的人群震得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林小满喘着粗气，脑子飞快地转着。
堵不如疏！
必须立规矩！否则他会被这群疯狂的女人活活撕碎！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有力，带着一种“仙缘供奉”该有的神秘和矜持。
“诸位夫人、小姐！”他环视众人，目光扫过一张张急切的脸。
“仙丹精魄，炼制极难！所需宝材，皆需天时地利人和，强求不得！”
“下官蒙陛下恩典，赐永嘉坊新宅。待新府落成，丹炉重开，自当广开仙缘，惠及诸位！”
他顿了顿，看到众人脸上露出失望和不甘，立刻抛出一个诱饵：
“然则，仙缘讲究‘缘法’二字！为示公平，下官将设‘仙缘簿’一册！”
“自明日起，辰时至午时，于永嘉坊新府之外，诸位可遣人登记名姓府邸于簿上！待仙丹炼成，依缘法次序，优先供应！”
“登记在册者，即为有缘！下官必竭力成全！”
“至于今日……”林小满语气斩钉截铁，“仙材未备，丹炉已歇！恕下官实在无法应承任何一位！还请诸位体谅！明日永嘉坊，再续仙缘！”
说完，他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抱着那个装着五枚金饼的锦囊，像条滑溜的泥鳅，猛地转身，一头钻回了自己那间没了门的破店。
留下巷子口一群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的贵妇小姐。
“仙缘簿？”
“登记名姓？按顺序？”
“还要等新府落成？”
片刻的寂静后，更大的议论声轰然炸开！
有人失望跺脚，有人若有所思，有人眼中精光闪烁，已经在盘算明天要派家中最机灵的小厮，天不亮就去永嘉坊排队抢那“仙缘簿”的头名！
破店里。
林小满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冷汗再次浸透了后背。
外面鼎沸的人声渐渐散去，但那种无形的压力似乎还萦绕在周围。
他低头，看着怀里沉甸甸的锦囊。
金饼还在。
富贵还在。
但一个更加巨大、更加迫在眉睫的问题，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他的头顶——
没有货了！
荔枝面膜，断了！
皇后和淑妃还在等着！
整个长安城顶级的女人都在等着！
他拿什么去填这个泼天富贵砸出来的、深不见底的巨坑？！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店铺最里面，那片扭曲空间、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仓储区”！
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个该死的、把他扔到这鬼地方的时空裂缝！
“老天爷……”林小满的声音嘶哑，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再开一次门吧！让我回去……进货啊！！！”
第7章 时空裂缝，进货惊魂！
店铺深处。
那片被扭曲力场笼罩的区域，如同一个活物般微微脉动。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被电离的刺鼻气味，混杂着旧电器短路时特有的焦糊味。
几道惨绿色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电弧，在几块勉强搭建成货架形状的扭曲金属板之间，毫无规律地跳跃、闪烁、炸裂，发出“噼啪”的爆响。
每一次电弧的炸裂，都短暂地照亮货架上堆积的那些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垃圾：瘪掉的可乐罐反射出诡异的光，过期薯片袋上的卡通图案在绿光中扭曲变形，印着英文的洗发水瓶标签一片模糊。
这就是林小满唯一的希望，也是他一切麻烦的根源——那个不稳定的时空裂缝节点。
林小满抱着装着金饼的锦囊，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背对着外面渐暗的天色和隐约传来的长安城喧嚣，死死地盯着这片闪烁不定的区域。
他的眼睛因为紧张和焦虑而布满血丝，呼吸粗重。
没有货了！
皇后、淑妃、还有外面那群疯狂的长安贵妇……她们要的“仙丹精魄”，就是带防腐剂的廉价面膜！
可这里……除了垃圾，还是垃圾！
他必须回去！
回到二十一世纪！
回到那个他曾经无比嫌弃、现在却无比渴望的、有着廉价工业品的世界！
去进货！
去扫货！把超市货架上的荔枝面膜全搬空！
“开门啊！你他妈的给我开门！”林小满低吼着，像是咒骂，又像是哀求。
他试探着，向前迈了一小步。
嗡——！
一股强烈的、带着静电吸附感的能量场瞬间包裹了他。
汗毛根根倒竖！
头皮一阵发麻！
货架上的电弧仿佛受到了刺激，跳动得更加狂暴，几道惨绿的电光猛地窜起，如同鞭子般抽打在离他脚边不远的地面上，溅起几点火星！
林小满吓得猛地后退一步，心脏狂跳。
这玩意儿……太不稳定了！
上次他莫名其妙掉进来，是走了狗屎运，只摔了个七荤八素。
这次主动靠近……会不会直接被撕成碎片？
或者被传送到什么侏罗纪、白垩纪，成为霸王龙的饭后甜点？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
但怀里金饼沉甸甸的触感，和外面那些“仙丹”订单带来的巨大压力，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无法退缩。
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但脚下就是万丈悬崖！
回去，可能死。
不回去，等皇后淑妃发现他拿不出“仙丹”，或者等那该死的防腐剂面膜在哪个贵人脸上失效甚至过敏……他死的会更惨！更痛苦！
横竖都是死！
拼了！
“妈的！富贵险中求！老子赌了！”
林小满双眼赤红，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他不再犹豫，猛地将怀里的锦囊塞进T恤最里面，用那冰凉的乌木腰牌和金饼紧紧压住。
然后，他像一颗出膛的炮弹，朝着那片闪烁得最剧烈、能量波动最狂暴的扭曲区域，埋头冲了过去！
没有技巧！没有策略！全靠莽！
嗡——！！！
就在他身体接触到那片扭曲光幕的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撕扯力猛地作用在他全身！
眼前不再是破店的景象，而是无数破碎的、光怪陆离的色块疯狂旋转、拉扯！
耳朵里充斥着尖锐到极致的、仿佛能刺穿耳膜的噪音！
身体像是被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离心机，五脏六腑都要被甩出去！
巨大的痛苦让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将林小满从混沌中呛醒。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万头大象踩踏过，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骨头散了架，肌肉像是被撕裂又重组。
他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天旋地转。
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劣质香精、灰尘、霉菌和外卖食物馊掉的味道，霸道地钻进了他的鼻腔。
这味道……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眼前的眩晕和重影。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一个昏暗的、沾满了油污和飞蛾尸体的白炽灯泡。
灯泡下面，是熟悉的、因为渗水而大片剥落发霉的灰黄色墙皮。
墙角堆着几个瘪掉的泡面箱子和塞满的黑色垃圾袋。
身下，是那张他睡了两年、一翻身就吱呀作响的破行军床！
旁边的小桌子上，还放着他穿越前啃了一半的干面包，爬着几只小小的蚂蚁。
回来了？！
我真的回来了？！
林小满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大，牵扯得浑身骨头一阵剧痛，但他顾不上了！
狂喜如同岩浆般喷发！
他回来了！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回到了他那个位于城中村地下室的狗窝！
“哈哈哈哈！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林小满忍不住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眼泪都飙了出来。
他成功了！他赌赢了！
他活着穿回来了！
现在，进货！疯狂的进货！
他忍着全身的酸痛，挣扎着从行军床上爬起来，像饿了三天的野狗扑向骨头一样，扑向墙角那个沾满灰尘的破旧双肩包。
拉开拉链，里面空空如也。
他又扑向床头那个掉漆的塑料抽屉柜，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上。
几件皱巴巴的旧衣服、半盒快过期的感冒药、几张水电费催缴单、一个屏幕碎成蛛网的破手机……还有，一个瘪瘪的、印着卡通猪头的零钱包。
他颤抖着手，抓起那个零钱包，拉开拉链。
哗啦。
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和几个钢镚掉了出来。
一张红票（一百元），两张绿票（五十元），几张十块五块……还有一堆硬币。
加起来……大概两百三十七块五毛。
林小满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透心凉。
两百块？
在物价飞涨的今天，两百块能干什么？
别说进货了，连去超市买几盒像样的面膜都够呛！
他之前扫的那堆廉价面膜，就是花光了最后一百块生活费买的临期处理品！
现在……他怀揣着大唐的五枚金饼，价值连城！可在这二十一世纪的地下室里，它们就是几块不能吃不能喝、还不敢拿出去变现的金属疙瘩！
巨大的落差和绝望，瞬间将他淹没。
他颓然地坐倒在地，手里死死攥着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和冰冷的硬币。
怎么办？
难道空着手回去？
告诉皇后淑妃，还有长安城那些眼巴巴等着的贵妇们：“对不起，本供奉法力耗尽，仙丹炼不出来了？”
那等待他的，绝对是比死还可怕的结局！
“不！不行！一定有办法！”林小满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目光在地下室里逡巡。
破手机？碎成这样，卖废品都没人要。
旧衣服？白送人家都嫌占地方。
突然！
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几个瘪掉的泡面箱子旁边。
那里，静静躺着一个黑色的、方方正正的塑料盒子——他那个用了五年、主板烧了之后就当凳子坐的破电脑主机！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林小满混乱的脑海！
电脑！
主板烧了，但里面的硬盘……硬盘是好的！他记得穿越前还用它存过东西！
硬盘里有什么？
有他为了打发无聊时光，下载的海量网络小说、电影、电视剧……还有他大学时为了应付选修课，胡乱下载保存的几本PDF格式的……《化工原理》？《日用化学品配方大全》？甚至还有一本《古代化妆品简易复原》？！
林小满的眼睛，瞬间亮得吓人！
他像弹簧一样蹦起来，扑向那台落满灰尘的电脑主机！
什么富贵险中求！
这才是真正的救命稻草！
知识！信息！就是财富！
在大唐，这些来自未来的、关于“仙丹”如何炼制的“天书”，其价值，绝对远超十盒、百盒的面膜！
第8章 硬盘天书，富贵密码！
地下室里弥漫着灰尘被搅动的呛人气息。
林小满像捧着易碎的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将那块从破电脑主机里拆出来的机械硬盘放在那张摇摇晃晃的小桌子上。
硬盘外壳冰凉，沾满了陈年的污垢和手指印。
他找出一块还算干净的破布，蘸了点水，仔细地擦拭着硬盘接口处的灰尘。
心跳得飞快。
这小小的金属疙瘩，此刻承载着他所有的希望，也关系着他回到大唐后是继续当“仙缘供奉”，还是被愤怒的后宫佳丽们撕成碎片。
硬盘接口是SATA的。
他的破手机屏幕碎成了渣，肯定连不上。
怎么办？
林小满的目光再次在地下室狭小的空间里扫视。
墙角，一个印着“XX网吧”字样的塑料袋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他以前在网吧通宵后带回来的外卖袋子，一直没扔。
他冲过去，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几张油腻的餐巾纸，一个一次性塑料勺。
没有数据线。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视线落在那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上。
手机是TYPE-C接口。
硬盘是SATA。
驴唇不对马嘴！
“操！”林小满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难道要拿着硬盘去电脑城？可他兜里就两百多块，打车都不够！而且这硬盘看着就像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人家能给他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上来。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这个念头，考虑是不是该冒险去典当一枚金饼的时候……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地上那堆从抽屉柜里倒出来的杂物。
在一堆旧螺丝、废电池中间，一个不起眼的、沾着油污的小东西，反射着白炽灯昏暗的光。
那是一个……USB转SATA的转接头！
林小满的记忆瞬间被点亮！
想起来了！
这是他以前心血来潮，想用移动硬盘在网吧电脑上拷点电影，结果发现网吧电脑没多余接口，临时在路边小店买的！
后来就不知道扔哪去了！
居然在这里！
他扑过去，像饿狼扑食一样捡起那个小小的转接头。
金属接口有点氧化发黑，但整体还算完好。
天无绝人之路！
林小满激动得手都在抖。
他迅速将转接头的SATA端插上硬盘，USB端……
他看向自己唯一的“智能设备”——那台屏幕碎成蛛网的破手机。
TYPE-C接口。
还差一个转换！
他手忙脚乱地在杂物堆里翻找。
没有TYPE-C转USB的转接头！
最后一线希望似乎也要破灭。
林小满急得满头大汗，目光在逼仄的地下室里疯狂扫视。
突然！
他的视线定格在床头那个插线板上。
插线板上，除了连着那盏苟延残喘的白炽灯，还有一个……老式的USB充电头！
他冲过去，一把拔下充电头。
充电头的另一端，是标准的USB-A接口！
而他的破手机充电线……他顺着线看过去，充电线的一端连着手机（TYPE-C），另一端……赫然是一个USB-A的公头！
林小满的脑子瞬间通了！
他可以用充电线连接手机和转接头！
他立刻动手。
先将转接头的USB端（母口），插进充电线的USB-A公头。
这样，转接头就通过充电线，连到了手机上！
再把硬盘的数据线插到转接头的SATA端！
一条由破手机、充电线、转接头、硬盘组成的、脆弱而古怪的数据链，终于搭成了！
林小满屏住呼吸，颤抖着手指，按下了破手机侧面那已经不太灵光的电源键。
手机屏幕艰难地亮起。
碎裂的蛛网纹路下，微弱的背光顽强地透出。
熟悉的开机动画在裂纹中艰难地播放着。
林小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祈祷着这破手机还能撑住，祈祷着硬盘没坏，祈祷着里面的数据还在……
终于，手机进入了主界面。
图标在碎裂的屏幕后显得模糊不清。
他点开“文件管理”的图标——图标位置他闭着眼都能摸到。
屏幕上弹出一个提示：【检测到外部存储设备】。
【正在扫描…】
一个小小的进度条，在破碎的屏幕中央，极其缓慢地向前蠕动。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林小满死死盯着那缓慢爬行的进度条，额头上全是冷汗。
硬盘发出轻微的、老旧的“咔哒……咔哒……”的读盘声，如同垂死病人的呻吟。
终于！
进度条爬到了尽头！
【USB存储设备 已挂载】。
林小满用颤抖的、沾满灰尘的手指，用力点开那个代表外部存储的图标。
屏幕上弹出一个文件夹列表！
【电影】、【音乐】、【小说】、【学习资料】、【杂项】……
文件夹的名字在蛛网般的裂纹后显得扭曲模糊。
林小满的心跳如鼓！
他毫不犹豫地点开【学习资料】！
里面是几个更小的文件夹：【网络小说合集】、【考研资料（过期）】、【乱七八糟】……
他的手指在【乱七八糟】上停顿了一下，然后用力点了下去！
屏幕卡顿了一下。
一个文件列表艰难地加载出来。
《母猪的产后护理（图册版）.pdf》 《如何成为海王——从入门到入土.docx》 《日用化学品配方大全（简易版）.pdf》 《古代化妆品简易复原（趣味实验）.pdf》 《基础化工原理（扫盲版）.pdf》
就是它们！
林小满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他顾不上其他，手指如同抽风般，疯狂地在屏幕上戳点！
“全选！移动！复制到手机存储！”
手机屏幕疯狂闪烁，破碎的裂纹下，图标跳动得如同癫痫。
硬盘发出更加刺耳的“嘎吱……嘎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罢工。
林小满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撑住！兄弟！撑住！回去给你烧高香！买最好的硅脂给你续命！”
也许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
也许是这老硬盘在彻底报废前最后的回光返照。
几分钟后。
随着硬盘发出一声长长的、如同叹息般的“滴……”声。
手机屏幕上终于弹出了提示：【文件传输完成】。
林小满立刻断开连接，像丢掉烫手山芋一样把转接头和硬盘拔掉。
他迫不及待地点开手机的内部存储。
找到了！
那几个PDF文件，安静地躺在那里！
《日用化学品配方大全（简易版）》 《古代化妆品简易复原（趣味实验）》 《基础化工原理（扫盲版）》
林小满点开《日用化学品配方大全》，破碎的屏幕艰难地显示着目录。
【第一章：手工皂的简易制作】 【第二章：家用清洁剂配方】 【第三章：基础护肤品DIY（水、乳、霜）】 【第四章：面膜的制作与配方（含防腐体系简述）】 ……
就是它！！！
林小满激动得差点把破手机扔出去！
防腐体系！
面膜配方！
虽然只是简易版、扫盲版！
但这可是来自未来的“天书”！
在大唐，这玩意儿就是无价之宝！是点石成金的炼金术！是真正的“仙丹”炼制法门！
他快速浏览着。
“甘油……丙二醇……卡波姆……三乙醇胺……尼泊金酯类（防腐剂）……香精……”
一个个化学名词在破碎的屏幕后跳跃。
虽然很多他看不懂，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些“仙丹”的炼制材料，大唐未必没有替代品！
比如甘油，猪油熬制提纯或许能行？植物油脂提取？
比如防腐，某些具有杀菌防腐效果的天然植物提取物？甚至……某些矿物？
《古代化妆品简易复原》里，不就有用铅粉、朱砂、珍珠粉、各种花露油脂做妆粉和面脂的记载吗？
虽然效果和安全性天差地别，但思路是通的！
他林小满，一个现代人，拿着未来的“天书”，结合大唐能找到的材料，搞点“低配版”的、带点防腐效果的面膜、面霜……
很难吗？
至少，比空着手回去等死强一万倍！
而且，这“天书”本身，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皇后、淑妃、那些贵妇们，要的真是完美的“仙丹”吗？
不！
她们要的是希望！是容颜不老的寄托！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一本来自“海外仙山”的、记载着“仙丹炼制秘法”的“天书”，其神秘性和价值，绝对远超几盒现成的面膜！
这玩意儿，才是真正的“仙缘”！
林小满紧紧攥着那台屏幕碎裂的破手机，仿佛攥住了整个世界的权柄。
脸上露出了穿越以来，最狂放、最野心勃勃的笑容！
“大唐……后宫……长安城的夫人们……”
“你们的‘仙缘供奉’……”
“带着真正的‘仙丹秘法’……”
“回来了！！！”
第9章 仙丹秘法，长安沸腾！
永嘉坊，甲字宅。
朱漆大门高耸，崭新的铜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门楣上，御笔亲题的“仙缘府”三个鎏金大字，气势磅礴。
府邸虽然不算特别宏阔，但一砖一瓦都透着新贵的气派。
与林小满之前那个破败的“驿站”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此刻，府邸正门紧闭。
但府邸侧前方，临时搭建起的一个简陋凉棚下，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一张长长的条案后面，坐着两个穿着崭新青色布衣、却明显有些局促紧张的年轻小厮。
他们是高力士派来的“临时工”，负责登记“仙缘簿”。
条案上，厚厚一摞线装册子堆得像小山。
条案前，队伍排得一眼望不到头！
全是各府派来的管事、小厮，甚至还有不少衣着体面的管家亲自出马！
一个个伸长脖子，手里紧紧攥着名帖、礼单，或者干脆就是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焦急地等待着登记。
“让让！让让！我家夫人乃太子少保府上！该我们先登！”一个穿着绸缎、留着山羊胡的管家模样的人，试图往前挤。
“呸！太子少保又如何？我家主子乃寿王府掌事！寿王可是陛下爱子！识相的滚后面去！”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家丁毫不客气地推搡回去。
“都吵什么！安静！按先来后到！再吵嚷，惊扰了林供奉清修，小心仙缘簿上除名！”条案后一个小厮猛地一拍桌子，尖着嗓子喊道，颇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气势。
这话一出，骚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不少。
排队的众人虽然依旧互相瞪眼，但都压低了声音，只是眼神里的较劲更加激烈。
“仙缘府”内。
正厅。
林小满背着手，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踱着步。
他身上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和破球鞋，与这崭新的、摆着檀木家具、挂着名家字画（虽然是高力士派人临时布置的）的华丽厅堂，显得格格不入。
但他脸上的神情，却不再是之前的惶恐和茫然。
而是一种强装出来的、刻意为之的“高深莫测”。
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关乎天地运转、仙道轮回的至理。
一个穿着深绯色宦官常服、面容白净、眼神却锐利如鹰的中年太监，正垂手侍立在一旁，正是高力士的心腹干将，内侍省少监——王德发。
王德发眼观鼻，鼻观心，姿态放得极低，但眼角的余光，却不时地扫过林小满，带着一丝探究和不易察觉的审视。
“林供奉，”王德发的声音尖细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外间‘仙缘簿’登记，已逾三百之数。皆是长安城内勋贵、重臣府邸。皇后娘娘宫中和华清宫淑妃娘娘处，也遣人来问过几次……您看，这‘仙丹精魄’的炼制……”
林小满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天机不可泄露”的凝重。
“王公公，”林小满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丝沙哑，仿佛消耗了极大的心神，“仙丹一道，夺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机。炼制，非一日之功啊。”
他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屋顶，看到了九天之上的丹炉。
“前日为贵妃娘娘炼制那十份，已耗尽了此间地脉积累百年的‘离火之精’。新丹若成，非但要重新引动地火，更需采集‘子夜清露’、‘晨曦初阳’、‘百花之髓’、‘月魄之华’等九九八十一种天材地宝为辅……”
他每说一个名字，王德发的眼皮就跳一下。
这些名字听着就玄乎！根本不是人间能找到的东西！
“且……”林小满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极度沉痛的表情，“炼制之法，乃是下官师门不传之秘！需以神魂沟通丹炉，稍有不慎，便是炉毁人亡，神魂俱灭的下场！昨日强行开炉，下官已感神魂震荡，三魂七魄不稳……”
他捂了捂胸口，一副元气大伤、强撑着的模样。
王德发听得心惊肉跳，脸色都变了。
炉毁人亡？神魂俱灭？
这异人要是真出了事，贵妃娘娘那边刚焕发的容颜怎么办？皇后和淑妃那边怎么交代？陛下的怒火谁来承受？
“供奉保重仙体啊！”王德发的声音带上了真切的焦急，“万万不可再强行开炉！所需宝材，您尽管吩咐！老奴就是掘地三尺，也必定为供奉寻来！只是……只是这时间……”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小满的脸色。
林小满心中暗笑。
铺垫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脸上露出一种为苍生（主要是后宫贵人们）牺牲小我的悲壮。
“唉！”他重重叹了口气。
“下官亦知娘娘们凤体关切，长安众位夫人小姐翘首以盼。若因下官一人之故，延误仙缘，于心何忍？”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且悲凉）。
“也罢！为了娘娘们的凤体安康，为了长安众位夫人的仙缘，下官……只能行此下策了！”
王德发精神一振，身体微微前倾：“供奉有何良策？”
林小满转身，走向厅堂一侧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
书案上，早已备好了上等的宣纸、徽墨、湖笔。
他拿起一支笔，饱蘸浓墨。
然后，在洁白的宣纸上，一笔一划，极其缓慢、极其郑重地，写下了几个大字。
那字体……歪歪扭扭，如同狗爬。
正是他苦练（其实就回忆了一下）了一晚上的“天书体”——简体字！
王德发凑近了看，眉头紧锁。
这写的……是字？怎么如此古怪？缺胳膊少腿的？像符咒？
林小满写的是：《仙肌玉露精要（残卷）》
写罢，他放下笔，拿起那张纸。
纸张在阳光下显得异常单薄。
“王公公，”林小满的声音带着一种献祭般的沉重，“此乃下官师门秘传之《仙肌玉露精要》残卷！其上记载的，乃是炼制‘定颜仙丹精魄’的基础法门！以及所需天材地宝在凡尘俗世的替代之物！”
轰！
如同惊雷在王德发耳边炸响！
他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小满手中那张轻飘飘的纸！
师门秘传！
炼制法门！
替代之物？！
这……这简直是……无价之宝！是真正的仙家传承！
“只因此卷太过玄奥，凡俗之人难以理解其文字真意。”林小满指着纸上那些缺胳膊少腿的简体字，一脸沉痛，“此乃上古仙文，非大智慧、大机缘者不可识！下官耗尽心神，也只能解读其中十之一二。”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写着狗爬简体字的宣纸，递向王德发。
“然则，有总胜于无！公公可先将此卷献于宫中，交予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过目。娘娘们凤仪天成，福泽深厚，或能窥得一丝天机！纵然一时无法炼制完全，若能寻得其中一两味替代宝材，由宫中能工巧匠先行试制……或可稍解燃眉之急，慰藉娘娘们期盼之心！”
“同时，下官亦会闭关调息，恢复神魂，并竭尽全力，参悟此卷剩余玄机！一旦有所得，必第一时间为娘娘们开炉炼丹！”
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情深意切，进退有据！
既抛出了“仙丹秘法”这个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诱饵，又给了自己足够的缓冲时间（闭关调息参悟），还把寻找替代材料的麻烦事巧妙地甩给了宫里（你们自己找材料先试做吧）！
王德发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
他伸出双手，极其恭敬、甚至带着一丝虔诚地，接过了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宣纸。
看着上面那些如同鬼画符般的“上古仙文”，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供奉……供奉大义！”王德发的声音带着激动，“老奴……老奴代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谢过供奉献宝之恩！此卷……此卷……”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这残卷的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只要献上去，无论皇后还是淑妃，都绝对是大功一件！
至于这异人说的“难懂”？那更好！越难懂，越显得玄奥！越能显出他王德发办事得力，弄到了真正的仙家宝贝！
“供奉放心闭关调养！此卷老奴即刻送入宫中！娘娘们定能体谅供奉苦心！”王德发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折好，如同捧着绝世珍宝，贴身藏入怀中。
“外间那些登记在册的府邸……”他看了一眼外面。
“仙缘簿既立，自当按序。”林小满摆摆手，恢复了那种超然物外的“仙气”，“待下官出关，或宫中试制有所成，再行分配仙缘不迟。公公只需安抚众人，仙缘未断，静候佳音即可。”
“是！老奴明白！”王德发躬身应道，态度比之前更加恭敬了十分。
他不再停留，向林小满深深一揖，转身快步离去，脚步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轻快和急切。
送走了王德发。
林小满缓缓踱到窗边。
看着外面凉棚下依旧人头攒动、焦急等待的队伍。
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属于奸商的笑意。
饵，已经撒下去了。
接下来，就等着整个长安城，为了他这张写着简体字配方和防腐剂概念的“仙丹秘法”，彻底疯狂吧！
第10章 秘法入宫，暗流汹涌！
兴庆宫，花萼相辉楼。
沉香袅袅，金兽吐瑞。
李隆基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目光却有些飘忽，似乎在想着什么。
杨贵妃慵懒地靠在他身侧，纤纤玉指捻起一颗剥好的、晶莹剔透的荔枝，轻轻送入皇帝口中。
她的脸颊在柔和的光线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如同上好的羊脂玉，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被滋润后的娇媚风情。那“定颜仙丹精魄”的效果，似乎还在持续发挥着作用。
“三郎，在想什么？”杨贵妃声音甜腻，带着一丝好奇。
李隆基回过神，嚼着清甜的荔枝果肉，目光落在爱妃吹弹可破的脸颊上，龙颜舒展。
“无事，只是看玉环你容光焕发，心中欢喜。”他伸手，宠溺地轻抚了一下贵妃的脸颊，入手细腻温滑，触感极佳。
贵妃娇羞一笑，更添丽色。
就在这时。
殿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
高力士那微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门口，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激动、震撼和小心翼翼的复杂神色。
他快步趋近，在距离御榻数步远的地方停下，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入帝妃耳中：
“陛下，娘娘，王德发有急报！”
“哦？”李隆基眉头微挑。王德发是他放在那“仙缘供奉”身边的眼线，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宣。”他淡淡道。
高力士侧身。
王德发几乎是躬着腰、小跑着进来的。
他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汗迹，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敬畏。
“奴婢叩见陛下！叩见贵妃娘娘！”王德发噗通跪倒，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起来说话。何事如此慌张？”李隆基问道。
王德发站起身，依旧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一个明黄色的锦囊。
他双手捧着锦囊，如同捧着稀世奇珍，高高举过头顶。
“启禀陛下！娘娘！”王德发的声音带着一种献宝般的激动，“此乃林供奉……呕心沥血、不惜损耗神魂仙元，方才默写而出的……师门秘传《仙肌玉露精要》残卷！”
“林供奉言道，此卷乃上古仙文所书，玄奥莫测！其上记载了炼制‘定颜仙丹精魄’的基础法门，以及……以及所需天材地宝在凡尘俗世的替代之物！”
轰！
如同平地惊雷！
李隆基慵懒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电！
杨贵妃捻着荔枝的手指也顿住了，美眸中爆发出惊人的异彩！
炼制法门？！
替代之物？！
“快！呈上来！”李隆基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高力士立刻上前，接过王德发手中的锦囊，解开丝绳，从里面取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
他屏住呼吸，如同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将宣纸在御榻前的小几上缓缓展开。
洁白的宣纸上，一行行古怪扭曲、缺胳膊少腿的“文字”，展现在大唐帝国最尊贵的两人面前。
李隆基和杨贵妃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引！
那文字，他们从未见过！
结构古怪，笔画简省到极致，却又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玄妙韵律！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天地至理！
果然是“上古仙文”！
一股无形的、令人心神悸动的“道韵”，仿佛透过纸张扑面而来！
李隆基身为帝王，见多识广，此刻也感到心神微微震荡。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要触摸那些文字，却又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停住，仿佛怕亵渎了这仙家宝物。
杨贵妃更是美眸圆睁，红唇微张，被这“仙文”的奇异和其中蕴含的“驻颜”奥秘深深震撼。
“陛下，娘娘请看！”王德发适时地开口，声音带着引导，“林供奉耗费心神，勉强解读出其中一二关键。言道此卷开篇，便提及炼制基础，需以‘丙三醇’润滑，‘卡波姆’增稠，‘三乙醇胺’调和酸碱，更需‘尼泊金酯’或‘苯氧乙醇’为‘定颜锁魄之精’……哦，也就是防腐定颜之关键！”
他努力复述着林小满灌输给他的那些拗口的化学名词，虽然一知半解，但说出来就自带一种高大上的神秘感。
“然则，这些仙家宝材之名，凡尘难寻！林供奉便又指出替代之道！”
王德发指着纸上几个被林小满用简体字特别标注（圈出来）的词语。
“如这‘丙三醇’，林供奉言道，或许可从猪羊脂膏或植物油中，经反复熬煮、冷凝、分离，或可得其‘精粹’，取其‘滑腻滋养’之性！”
“这‘卡波姆’，林供奉推测，或与某些树胶、海藻煮熬所得胶质类似，取其‘凝结塑形’之功！”
“至于那定颜锁魄的‘精魄’……”王德发的语气更加神秘，“林供奉言，此乃仙丹不腐之核心！凡尘之中，或可寻觅天然‘金石之精’（矿物盐）、‘烈阳之魄’（某些具有强杀菌性的植物提取物，林小满暗示比如大蒜素？只是没明说），甚至……某些性质稳定的‘草木灰烬’（碱）加以炮制，或能替代一二，虽不及仙家精魄神效，却也能保仙膏数月不腐！”
一番话，半真半假，玄之又玄！
李隆基和杨贵妃听得心驰神往！
虽然那些替代品听着也匪夷所思（猪油熬甘油？树胶当增稠剂？大蒜当防腐剂？），但配合着这“上古仙文”的残卷，却显得无比可信！
这是真正的仙家传承！只是凡尘材料低劣，难以完全复现其神效罢了！
“好！好一个林小满！好一个仙缘供奉！”李隆基抚掌赞叹，龙颜大悦，“献此仙卷，功莫大焉！”
他看向那残卷的眼神，充满了热切。
这不仅仅关乎爱妃的容颜，更关乎长生！关乎帝国的未来！若能参透其中一二……
“高力士！”李隆基沉声下令。
“老奴在！”
“即刻传旨！命将作监大匠、尚药局奉御，会同司天台精通天文历法、通晓异物之辈，组成‘仙方研习所’！集思广益，全力参悟此卷仙文！试验林供奉所指替代之法！所需一应物料，无论金石草木、脂膏胶漆，尽数调拨！不得有误！”
“喏！”高力士躬身领命，神色肃然。他知道，陛下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已提升到了国家层面！
“另，”李隆基目光转向王德发，带着赞许，“王德发献宝有功，擢内侍省内仆局丞，赏金百两！”
“奴婢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德发激动得再次跪倒，浑身颤抖。这一步登天了！
“至于林供奉……”李隆基沉吟片刻，“献仙卷损耗神魂，忠心可嘉。赐宫中秘制‘九转还魂丹’三枚，南海百年珍珠粉十匣，助其调养！令其安心闭关，参悟仙卷剩余玄机！一有所得，即刻来报！”
“奴婢遵旨！”王德发叩首领命。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
《仙肌玉露精要》残卷入宫！
陛下亲命组建“仙方研习所”！
林供奉闭关参悟无上玄机！
一道道旨意从兴庆宫飞出，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整个长安城激起了滔天巨浪！
……
大明宫，立政殿。
王皇后端坐凤椅，手中捻着一串佛珠。
她面前的御案上，放着一张誊抄的、但依旧保留着那些缺胳膊少腿“仙文”的纸张副本。
一个老嬷嬷正低声向她禀报着兴庆宫传来的消息。
“……陛下龙颜大悦，已命高力士组建‘研习所’，据说将作监的鲁大匠看到那‘卡波姆’的替代之法，激动得当场晕了过去……尚药局的人正在满世界找‘性质稳定的草木灰烬’……”
王皇后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
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仙丹精魄……仙肌玉露精要……”她轻声重复着，声音平静无波。
“好一个林小满。”
“好一本‘仙卷’。”
“本宫倒要看看，这仙缘……最终花落谁家。”
佛珠，被捻动得更快了。
……
华清宫。
温泉氤氲，暖玉生烟。
杨淑妃浸泡在温热的泉水中，露出圆润光滑的香肩。
一个心腹宫女跪在池边，低声汇报着。
“……王德发献了仙卷，直接升了内仆局丞……陛下赏了那林小满九转还魂丹和珍珠粉……研习所已经开始用猪油熬‘丙三醇’了，听说味道……一言难尽……”
杨淑妃听着，红唇勾起一抹妖娆却冰冷的弧度。
她伸出玉手，轻轻撩起一捧温泉水，看着水珠从指缝间滑落。
“定颜仙丹精魄？仙肌玉露精要？”
“呵呵。”
“我的好姐姐……你以为，有了这仙方，就能永远拴住陛下的心了吗？”
“这仙缘……才刚刚开始呢。”
水珠滴落，在池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如同这暗流汹涌的长安。
第11章 猪油熬丹，全城笑癫！
将作监最大的工坊内。
热气蒸腾！
几十口大小不一、材质各异的锅釜沿墙排开，下面炉火熊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复杂、令人作呕的怪味！
浓郁的、几乎能凝结成油脂的猪油羊油膻腥气是主调。
混合着树胶被熬煮后散发的古怪甜腻味。
海藻煮沸后的咸腥海臭味。
各种不知名草木灰烬溶解后的碱涩呛人气味。
还有……一股极其霸道、仿佛能穿透一切屏障的……大蒜的辛辣恶臭！
工坊里人影幢幢，热火朝天。
将作监的大匠、尚药局的奉御、司天台那些平时神神叨叨的老学究，此刻都撸着袖子，围着锅台，一个个灰头土脸，眼睛被各种烟雾熏得通红。
“丙字三号锅！猪脂膏熬煮三个时辰了！快！冷凝！分层！取上层清液！”一个穿着绿色官袍的尚药局官员，捏着鼻子，对着一个满头大汗的工匠吼道。
工匠赶紧用大铁勺将锅里那粘稠的、黄澄澄的、散发着浓郁腥气的油脂混合物舀出来，倒进旁边一个巨大的陶缸里冷却。
“鲁大匠！您要的‘卡波姆’替代品！这是用岭南快马送来的桃胶熬的！您看看粘度够不够？”另一个工匠捧着一盆粘稠的、琥珀色的胶状物，跑到一个头发花白、脸上被熏得乌黑的老匠人面前。
鲁大匠，将作监首屈一指的大匠，此刻毫无形象地用手指蘸了一点胶液，捻了捻，又扯了扯，眉头拧成了疙瘩。
“粘是粘……但这颜色……太深！杂质太多！跟仙卷上描述的‘无色透明胶凝物’差得太远！不行！换！用琼州的海萝胶试试！”
“是！”工匠苦着脸跑开。
“李奉御！您要的‘定颜锁魄之精’！这是用昆仑山运来的‘寒水石’（芒硝）粉末！还有岭南的‘火蒜’（大蒜）榨取的汁液！还有……还有御马监那边刚送来的新鲜马尿发酵提纯的‘碱霜’……”一个司天台的老博士，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个小碟子，里面分别是白色的粉末、浑浊的液体和灰白色的结晶体。
尚药局的李奉御，一个平时极其讲究的老头，此刻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凑近那些碟子闻了闻。
芒硝还好。
大蒜汁……那味道直冲天灵盖！
马尿碱……一股浓烈的骚臭味！
李奉御的脸瞬间绿了，干呕了几下，连连摆手：“这……这如何使得？这……这敷在娘娘们脸上？？”
老博士一脸严肃：“仙卷有云，‘金石之精’、‘烈阳之魄’、‘草木灰烬’皆可尝试！此乃天机！李奉御，为了娘娘们的仙颜，为了陛下的期望，些许异味……忍忍吧！”
李奉御：“……”
工坊角落。
几个负责记录的小吏，一边强忍着各种怪味的冲击，一边在竹简上奋笔疾书：
【天宝十一载，七月初九，晴。】 【丙字三号锅，取上等豚脂百斤，武火熬炼三个时辰，得清液约三十斤，色黄，味腥膻扑鼻，滑腻，疑为‘丙三醇’粗胚。已冷凝封存。】 【丁字七号锅，琼州海萝胶十斤，文火熬煮五个时辰，得胶液三升，色微褐，粘稠，拉丝尚可。鲁大匠言，杂质仍多，需反复提纯。】 【试‘定颜精魄’替代品三：】 【其一，‘寒水石’粉（芒硝），取一钱，溶于‘丙三醇’粗胚，混合桃胶液。静置半日，析出白色颗粒，混合液分层浑浊。失败。】 【其二，‘火蒜汁’半盏，混入‘丙三醇’粗胚。恶臭弥天！混合液迅速变绿，并产生大量泡沫及沉淀。失败。】 【其三，‘碱霜’（马尿碱）少许，混入‘丙三醇’粗胚及桃胶液。混合液迅速变稠，色转深褐，并散发……尿骚之气。失败。】 【备注：工坊内气味过于浓烈，多人出现眩晕、呕吐症状。建议增设通风口，或……赐发面巾浸醋捂住口鼻……】
整个工坊，如同一个巨大的、混乱的、散发着地狱气息的炼金实验室。
各种匪夷所思的试验在进行着。
失败的次数远远多于那微乎其微、近乎渺茫的进展。
而工坊内弥漫的、混合了腥膻、甜腻、咸腥、碱涩、骚臭以及大蒜恶臭的恐怖气味，更是如同实质的毒气，顽强地穿透了门窗缝隙，向着整个皇城扩散！
……
兴庆宫。
李隆基正在批阅奏章。
突然，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复杂诡异的臭味，如同幽灵般钻进了大殿。
那味道……像是腐烂的肥肉混合了臭咸鱼，再拌上发酵的泔水和刚掏出来的旱厕污物，最后又撒了一大把生蒜末！
“呕……”
侍立在殿门口的一个小宦官，猝不及防吸了一口，脸色瞬间煞白，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李隆基执笔的手猛地一顿！
他也闻到了！
龙眉瞬间紧锁！
“何物如此……秽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
高力士也是脸色一变，他嗅觉灵敏，这味道差点让他当场失态。
他立刻尖声喝道：“快！快查！何处传来的秽气？！”
很快，一个小黄门连滚爬爬地进来禀报：“启……启禀陛下！是……是将作监工坊那边……‘仙方研习所’……熬……熬仙丹……”
高力士：“……”
李隆基：“……”
熬仙丹？！
熬出这种味道？！
这确定是仙丹，不是毒气弹？！
李隆基的脸色变得极其精彩。
他想起那张玄奥的仙卷，想起那些“丙三醇”、“卡波姆”、“定颜精魄”的替代物……
猪油……树胶……大蒜……马尿碱……
他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传……传旨……”李隆基强忍着不适，声音都有些变调，“命研习所……移至……移至西内苑最偏僻处！加设……加设通风！再……再赐每人浸醋面巾三条！”
“还有！告诉鲁大匠他们！仙丹的气味……也需改良！此等……此等异味，如何敷于凤体玉颜之上？！”
“喏！”高力士憋着气，躬身领命，脚步匆匆地退了出去，仿佛逃离毒气室。
……
消息是捂不住的。
尤其是这种带着强烈感官刺激的八卦。
很快，“仙方研习所”在西内苑深处“熬仙丹”熬出惊天恶臭，熏晕了好几个工匠，连陛下都被惊动下旨移址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与之相伴的，还有各种绘声绘色的描述：
“听说了吗？宫里在熬猪油仙丹！那味儿，啧啧，永嘉坊都能闻到！”
“何止猪油！还有臭大蒜！马尿！我的天！御膳房这几天都没人敢靠近西内苑！”
“哈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用马尿熬仙丹敷脸？这林供奉的仙方……也太‘仙’了吧？”
“嘘！小声点！那可是仙卷！陛下都下旨了！不过……确实够味儿！哈哈哈哈！”
“你说那些贵人们真敢往脸上敷？那画面……哈哈哈哈！”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到处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和压抑不住的爆笑声。
“仙缘府”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只不过这次，伴随着泼天富贵的，还有全长安的调侃和看笑话的眼神。
永嘉坊，“仙缘府”。
紧闭的书房内。
林小满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关于“马尿仙丹”的议论和哄笑声，嘴角抽搐。
他面前的桌子上，摊着那本《日用化学品配方大全（简易版）》的PDF，在破手机碎裂的屏幕上艰难显示着。
“我就知道……”他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天然植物防腐剂……大蒜提取物……碱性环境抑菌……这……这理论没错啊！谁知道他们直接上大蒜汁和马尿碱了？！”
“还有那猪油……熬甘油……就不能提纯脱色一下吗？？”
理想很丰满，现实……太有味道了！
林小满感觉自己的“仙缘供奉”人设，正在那浓郁的、混合型恶臭中摇摇欲坠。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他猛地站起来，在书房里焦躁地踱步。
“得弄出点真东西！至少……得是香的！能用的！哪怕效果差点！”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手机屏幕上那些配方。
突然！
一个词跳入他的眼帘——【简易冷制皂】。
下面跟着成分：椰子油、橄榄油、氢氧化钠（火碱）、水、香精……
香精！
林小满的眼睛猛地亮了！
肥皂！
这玩意儿制作相对简单！需要的材料在大唐也并非完全找不到替代品！
椰子油可以用其他植物油代替，橄榄油大唐西域或许有？没有就用别的！
火碱……草木灰浸水就能得到碱液！虽然浓度低，但可以反复提纯！
最关键的是——香精！
肥皂可以加香精啊！做出香喷喷的“香皂”！
这玩意儿，去污能力强，洗完了还香喷喷的！绝对是打败大唐人清洁观念的神器！
而且，制作过程……至少比那什么“猪油甘油大蒜马尿防腐面膜”要靠谱得多！味道也好闻得多！
“就是它了！”林小满一拍大腿，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仙丹”暂时搞不定，那就先搞“仙皂”！
用香喷喷的肥皂，把“仙缘府”的招牌，从马尿味里拯救出来！
第12章 香皂问世，力挽狂澜！
“仙方研习所”的“马尿仙丹”乌龙事件，如同一场瘟疫般在长安城蔓延发酵。
“仙缘府”门前，虽然“仙缘簿”前依旧有人排队登记——毕竟富贵险中求，万一成了呢？但气氛明显微妙了许多。
排队的人交头接耳，脸上憋着笑，眼神里多了几分戏谑和看热闹的意味。
“听说了吗？昨儿个西内苑那边又抬出来俩，说是被那‘仙气’熏晕的！”
“啧啧，这仙缘……味儿也太冲了！”
“你说林供奉闭关参悟的，不会就是这‘马尿定颜法’吧？哈哈哈哈！”
府邸内。
气氛凝重。
王德发苦着脸，站在林小满面前。
他现在是内仆局丞，身份水涨船高，但面对林小满这位“仙缘源头”，依旧恭敬中带着焦急。
“供奉……您是不知道，现在外面传得可难听了！”王德发压低声音，“说咱们的仙丹是‘五毒教’的方子，说您是……是……”
他后面的话没敢说。
林小满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案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他面前摊着几张纸，上面用狗爬简体字写着一些东西，旁边还画着些简陋的示意图。
“王公公，”林小满打断他，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刻意的超然，“世俗流言，如同清风过耳，何须介怀？仙道艰难，岂是凡夫俗子所能妄议？”
他拿起一张纸，递给王德发。
“下官闭关参悟，偶有所得。虽非‘定颜仙丹’之正途，却也是仙家妙用，足以解当下之困，亦可稍堵悠悠众口。”
王德发疑惑地接过纸张。
上面依旧是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上古仙文”，但旁边多了些他能勉强看懂的注释和示意图。
【仙肌玉露精要·外篇】 【净尘香玉方】 【功效：涤荡凡尘，垢去肌清，暗香萦体，神清气爽。】 【主材：上品油脂（椰油为佳，次则胡麻、杏仁等清油）、无根水（蒸馏水）、至阳之精（火碱，即强碱，可由草木灰烬反复浸取、熬煮、结晶而得）】 【辅材：百花之魄（浓缩花露或香精）】 【制法：……】
下面是一系列步骤图：混合油脂和碱水，搅拌，入模，静置皂化，脱模，切块，晾干……
王德发看得一头雾水。
油脂？碱水？搅拌？做吃的？不像啊！
“供奉……这是？”他茫然抬头。
“此乃‘净尘香玉’。”林小满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通俗点说，可称之为‘香皂’。”
“香……皂？”王德发更懵了。皂角他知道，澡豆他也知道，这香皂是何物？
“此物非食，乃洁身净体之神品！”林小满加重语气，“其去污之能，百倍于皂角！用之洁面沐身，不仅污垢尽去，更能留香持久，令肌肤清爽嫩滑！长期使用，亦有助容颜焕发！”
他顿了顿，看着王德发依旧茫然的脸，决定用最直观的方式。
“取皂角、澡豆来。”林小满吩咐旁边侍立的小厮。
很快，一块黑乎乎的澡豆和一串干瘪的皂角被取了来。
林小满又命人端来一盆清水，一块沾满了油污和墨迹的旧布。
“公公请看。”
林小满拿起澡豆，在湿布上搓了搓，只留下一点淡淡的印子，油污几乎没掉。
他又拿起皂角，砸碎，挤出里面的汁液抹在布上，揉搓，效果稍好一点，但油污依旧顽固。
“此乃凡俗之物，力有未逮。”
林小满放下皂角，拿起那张写着配方的纸，指着上面的“制法”部分。
“若依此法，炼成‘净尘香玉’，只需少许，”他用小拇指比划了一下，“沾水揉搓，起丰富泡沫，涂于污处，轻轻揉洗，清水一冲……”
他做了个冲洗的动作。
“则油污墨迹，荡然无存！布帛如新！”
王德发眼睛瞪大了几分，将信将疑：“当真如此神效？”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林小满微微一笑，“只是下官闭关清修，手头并无成品。此方……便交由研习所试制吧。所需材料，皆已写明。关键在那‘至阳之精’的提纯！纯度越高，‘香玉’质地越细腻，功效越佳！还有那‘百花之魄’，务求香气清雅持久！”
他特意强调了“香气清雅持久”！
这玩意儿，必须得香！得非常好闻！才能彻底洗刷掉“马尿仙丹”的恶名！
王德发看着纸上那清晰的步骤和相对“正常”的材料（油脂、水、草木灰、花露香精），再想想之前那些猪油大蒜马尿……顿时觉得这“净尘香玉”靠谱多了！
至少……不会那么臭了吧？
“好！好！老奴即刻将此法送往研习所！命他们优先试制此‘净尘香玉’！”王德发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将配方收好。
“对了，”林小满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此物炼制，虽无‘定颜仙丹’凶险，但‘至阳之精’有灼蚀之性，工匠操作时，需以油脂涂抹手脸防护，万不可溅入眼中口鼻！切记！”
“老奴明白！”王德发郑重记下，匆匆离去。
……
西内苑，新搬迁的、更加偏僻的“仙方研习所”。
空气依旧不太好闻，但至少没有了那种混合型地狱恶臭，主要是各种油脂和草木灰碱液的味道。
鲁大匠、李奉御等人看着王德发送来的新配方，脸上的表情从麻木到疑惑，再到……一丝丝希望？
“净尘香玉？香皂？洁身？”鲁大匠捻着胡子，看着那相对清晰的步骤图，“这……看着像是澡豆的制法，但又大不相同……”
“油脂和碱水混合？搅拌？皂化？”李奉御皱着眉头，“《神农本草经》有载，皂角能去垢，其性似与此‘碱’相合？此方……倒有几分医理根基，非之前那般……天马行空。”
关键是材料！
油脂（植物油更好）！无根水（蒸馏水）！草木灰碱液（这个他们现在熬得很熟练了）！花露香精（宫里多的是）！
没有猪油！没有大蒜！没有马尿！
所有人，包括那些被熏怕了的工匠，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试！立刻试！”鲁大匠拍板，眼中燃起斗志，“按方子来！先提纯‘至阳之精’！用最上等的柳木灰！反复浸取熬煮结晶！务必取其最精纯者！”
“油脂用胡麻油！要新榨的！清亮的！” “花露……取尚功局今年新贡的玫瑰清露！要最香的！”
整个研习所如同久旱逢甘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
按照配方，一步步操作。
提纯碱液，与加热融化的胡麻油混合，在一个巨大的陶盆里用木棍奋力搅拌……
碱液与油脂在搅拌中慢慢乳化、粘稠……
加入芬芳馥郁的玫瑰清露……
倒入准备好的木模……
静置……
一天后。
鲁大匠亲自操刀，小心翼翼地脱模。
一块块淡黄色、半透明、如同温润黄玉般的方块，呈现在众人面前！
质地细腻均匀！散发着浓郁的、清雅的玫瑰花香！瞬间盖过了工坊里原有的那些杂味！
“成了？！”众人又惊又喜。
“快！快试试效果！”李奉御迫不及待。
一块沾满了油污和墨迹的旧布被取来。
鲁大匠拿起一块“香玉”，沾了点水，在表面轻轻一擦。
滋……
一层细腻洁白的泡沫瞬间产生！
他将泡沫涂在污渍处，轻轻揉搓了几下。
奇迹发生了！
那些顽固的油污墨迹，如同积雪遇到沸水，迅速瓦解、脱落！
再用清水一冲！
污渍全无！布帛洁净如新！还散发着淡淡的玫瑰花香！
“神了！真神了！”一个工匠忍不住叫出声。
“去污之力，百倍于澡豆！百倍啊！”李奉御激动得胡子都在抖。
“香气清雅！质地如玉！好一个‘净尘香玉’！好一个‘香皂’！”鲁大匠捧着那块淡黄色的香皂，如同捧着绝世珍宝，老泪纵横。
终于……终于做出点像样的东西了！终于不用再熬那地狱马尿仙丹了！
“快！快！装入锦盒！以八百里加急……不！以飞马送入宫中！献于陛下和娘娘！”鲁大匠声音颤抖地吼道。
……
兴庆宫。
李隆基正皱着眉，听高力士低声汇报研习所之前那些“仙丹”试验的惨烈状况（主要是味道描述）。
“陛下，鲁大匠、李奉御有祥瑞进献！”一个小黄门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
“祥瑞？”李隆基一愣。
很快，一个精美的紫檀木盒被呈了上来。
高力士亲自打开。
一股清雅宜人、沁人心脾的玫瑰花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大殿！
将之前若有若无的怪味彻底驱散！
李隆基精神一振！
只见盒中红绸衬底，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八块淡黄色、半透明、温润如玉的方块。
异香扑鼻！
“此乃何物？”李隆基好奇问道。
“启禀陛下！此乃研习所依林供奉新献仙方，试制而成的‘净尘香玉’，又名‘香皂’！乃洁身净体之神品！去污留香，功效神奇！”高力士的声音也带着激动，迅速将试验效果讲了一遍。
“哦？洁身神品？”李隆基来了兴趣，“取水盆来，朕要一试！”
很快，清水盆和一块沾了墨迹的绢布取来。
高力士亲自操作，沾水，搓出丰富泡沫，涂于墨迹，轻轻揉搓，清水冲洗。
墨迹瞬间消失！绢布洁白如新！只余淡淡玫瑰花香！
“好！果然神效！”李隆基龙颜大悦，亲自拿起一块香皂，入手温润，异香袭人，心情顿时舒畅无比。
“此物清香馥郁，功效神奇，远胜澡豆百倍！好一个‘净尘香玉’！林小满，果然不负‘仙缘’之名！”
他看向那香皂的眼神，充满了满意。
“传旨！此‘净尘香玉’列为宫中御用！研习所全力赶制！先行供应兴庆宫、大明宫、华清宫！”
“赐林小满，东珠十斛，蜀锦百匹！命其再接再厉，早日参悟‘定颜仙丹’全功！”
“喏！”
消息再次如同风一般传开。
这一次，不再是恶臭和嘲笑。
而是神奇的去污效果和清雅迷人的玫瑰花香！
“听说了吗？研习所做出‘香玉’了！叫香皂！洗东西可干净了！还香喷喷的！”
“真的假的？不是马尿味了？”
“千真万确！宫里都传遍了！陛下亲自试了，龙颜大悦！”
“哎呀！我家夫人刚从宫里得了赏赐！就一小块！宝贝似的！洗了手，那香味儿，半天都不散！皮肤还滑溜溜的！”
“仙缘府！林供奉！真神了！”
“仙缘簿！快！快去仙缘府排队！这香皂绝对抢手！”
永嘉坊，“仙缘府”门前，再次被汹涌的人潮淹没！
排队登记“仙缘簿”的队伍，比之前更长！更狂热！
林小满站在府内高处的阁楼上，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头，嗅着空气中仿佛残留的玫瑰香皂气息。
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香皂问世。
力挽狂澜！
他“仙缘供奉”的金字招牌，不仅没倒，反而被这香喷喷的肥皂，擦得更亮了！
第13章 面膜惊变，仙丹有毒！
香皂的风暴席卷长安。
“仙缘府”门前每日车水马龙，前来登记“仙缘簿”、打探消息、甚至想走门路提前拿到香皂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
林小满稳坐府中，深居简出，继续扮演着闭关参悟“仙丹”的世外高人形象。
有了香皂的成功，外界对他“定颜仙丹”的质疑声小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期待。
王德发每日往返于“仙缘府”和西内苑研习所之间，传递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参悟心得”，同时将宫里赏赐的东珠、蜀锦源源不断地送入库房。
林小满的日子，似乎正朝着纸醉金迷、安稳富贵的方向滑去。
然而。
兴庆宫，沉香亭。
午后的阳光透过轻纱，慵懒地洒在贵妃榻上。
杨贵妃斜倚着，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云锦丝被。
她的贴身大宫女，那位朱红色宫装的高大侍女——芳若，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精致的白玉小碗，碗中是研习所最新呈上来的、根据《仙肌玉露精要》残卷思路，结合香皂成功经验，“改良”试制的“润颜玉脂膏”。
膏体呈现一种可疑的淡粉色，散发着浓郁的芍药花香，试图掩盖其他可能存在的异味。
“娘娘，该敷面了。”芳若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自从上次用了林小满那“定颜仙丹精魄”面膜，贵妃容光焕发后，每日的养颜程序就多了一项——敷面脂。
杨贵妃慵懒地“嗯”了一声，微微抬起精致的下巴。
芳若用一根洁白的玉簪，挑了一点粉色的“玉脂膏”，动作极其轻柔地，均匀涂抹在贵妃光洁细腻的脸颊上。
清凉的触感传来，带着芍药的香气。
贵妃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芳若仔细地为她涂抹均匀，尤其是眼角、唇角这些容易显岁月痕迹的地方。
一切都显得平静而美好。
然而。
就在芳若涂抹完最后一点，准备退下时……
贵妃那如远山含黛的秀眉，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
紧接着，她那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起来。
芳若的心，也跟着猛地一跳。
“嗯……”贵妃的鼻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不适的哼声。
她原本放松放在丝被上的玉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娘娘？”芳若试探着轻声唤道。
贵妃没有回应。
但芳若惊恐地看到，在贵妃那刚刚敷上粉色玉脂膏的、如同白玉般无瑕的右脸颊靠近耳根的位置……
一点点极其细微的、针尖大小的红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然浮现！
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
如同雪白的宣纸上，被溅上了点点刺目的朱砂！
“啊！”芳若失声低呼，手一抖，玉簪差点掉落！
那红点蔓延得极快！
几个呼吸间，就从耳根处扩散到了颧骨下方！
并且开始微微凸起！
贵妃似乎也感觉到了脸颊上的异样，那是一种逐渐变得清晰、难以忍受的刺痒和灼热感！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颠倒众生的美眸中，此刻充满了惊愕和……一丝惊恐！
“镜……镜子！”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芳若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取过旁边一面打磨得极其光亮的铜镜，颤抖着举到贵妃面前。
铜镜清晰度虽然远不如玻璃镜，但足以映照出人脸。
镜中。
那张曾经肤若凝脂、完美无瑕的绝色容颜上，右脸颊靠近耳根和颧骨下方，赫然出现了一片触目惊心的密集红疹！
红疹微微凸起，边缘有些模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周围健康的肌肤蔓延！
刺痒！灼热！
如同无数只蚂蚁在脸上爬！
“啊——！！！”
一声凄厉惊恐到极致的尖叫，瞬间撕裂了沉香亭午后的宁静！
“我的脸！我的脸！！！”
杨贵妃猛地挥手打飞了铜镜！
她双手颤抖着，想要去触碰脸颊上那片迅速扩散的红疹，却又不敢，如同受惊的小鹿。
“痛！好痒！火辣辣的！”她的声音因为惊恐和痛苦而扭曲变形，带着哭腔，“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鬼东西？！芳若！你给我涂了什么？！”
“娘娘！娘娘息怒！”芳若噗通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是……是研习所新进的‘润颜玉脂膏’……按……按林供奉仙卷上的方子……”
“仙卷？！又是那个林小满！！”杨贵妃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怨毒和愤怒！
红疹带来的刺痒灼痛，以及对毁容的极致恐惧，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是她的一切！
“骗子！庸医！妖人！！”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随手抓起榻边小几上的玉盘、香炉、果品，疯狂地砸向跪在地上的芳若！
“他害我！他给我的仙丹是毒！他献的仙卷也是毒！他要毁了我的脸！毁了我的一切！！”
“来人！来人啊！！！”
沉香亭内一片狼藉。
贵妃的尖叫声引来了大批惊慌失措的宫女宦官。
“快！快传御医！！”芳若顶着被砸出的血痕，嘶声哭喊。
“还有！把那个妖人林小满！给本宫抓来！抓来！！本宫要将他千刀万剐！！！”
……
消息如同最猛烈的瘟疫，瞬间席卷了整个宫廷！
贵妃娘娘用了研习所新制的“润颜玉脂膏”，面部突发恶疾，红肿起疹，恐有毁容之险！
起因直指林小满献上的“仙丹”和“仙卷”！
整个兴庆宫瞬间被一种恐怖的低气压笼罩。
所有宫人噤若寒蝉，走路都踮着脚尖。
尚药局所有当值的御医，连滚爬爬地被召进了沉香亭，一个个面如土色。
消息更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正在麟德殿与重臣议事的李隆基耳中！
“什么？！”
李隆基手中的玉如意“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眼中瞬间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玉环的脸……？！”
一股冰冷的、属于帝王的暴怒气息，如同实质般席卷了整个大殿！
殿中侍立的宰相、重臣们，齐齐打了个寒颤，纷纷跪倒。
“陛下息怒！”
“息怒？！”李隆基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朕的爱妃！容颜若是有损……”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杀意，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骤降到了冰点！
“高力士！”
“老奴在！”高力士噗通跪倒，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即刻！给朕封了那‘仙缘府’！”李隆基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将妖人林小满！锁拿入宫！朕要亲自审问！”
“传旨！将作监研习所一干人等，全部下狱！严加审讯！是谁！胆敢在进献御用的脂膏中下毒？！”
“喏！老奴遵旨！”高力士连滚爬爬地冲出大殿。
“摆驾！沉香亭！”李隆基一甩袍袖，龙行虎步，带着冲天的怒火，直奔后宫。
整个长安城的上空，仿佛瞬间被一片巨大的、名为“天子之怒”的恐怖阴云笼罩。
雷霆将至！
……
永嘉坊，“仙缘府”。
林小满正美滋滋地欣赏着库房里堆积如山的蜀锦和闪闪发光的东珠。
王德发一脸喜色地小跑进来：“供奉！供奉！大喜！研习所那边，按您之前提点的思路，用反复提纯的碱液和上好的牡丹花露，新制了一批香皂，那香味儿……哎哟喂……”
他话音未落。
轰——！！！
府邸那扇朱漆大门，被人从外面用极其暴力的方式，猛地撞开！
沉重的门栓断裂，发出刺耳的声响！
一群盔甲鲜明、刀剑出鞘、浑身散发着冰冷杀气的禁军，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汹涌而入！
瞬间将前院站满了！
为首一人，正是高力士！
他此刻脸上再无半分往日的圆滑和煦，只有一片冰寒刺骨的杀机！
“妖人林小满！”高力士尖利的声音如同夜枭啼鸣，带着刻骨的寒意，“尔欺君罔上，进献毒物，谋害贵妃凤体！罪不容诛！”
“陛下有旨！即刻锁拿！押解入宫！”
“拿下！！！”
数名如狼似虎的禁军甲士，瞬间扑了上来！
冰冷的铁钳般的大手，狠狠攥住了林小满的双臂！
剧痛传来！
林小满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血色瞬间褪尽！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炸响：
“完了！防腐剂……过敏了？！”
第14章 金殿问罪，生死一线！
冰冷！坚硬！粗糙！
这是林小满脸颊紧贴着的东西传来的触感。
金砖。
兴庆宫，某处偏殿冰凉的金砖地面。
他被两个力大无穷的禁军甲士，如同拖死狗一般，从永嘉坊一路拖行至此，然后狠狠掼在地上。
双臂被反剪在身后，用浸了牛筋的绳索死死捆住，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手腕处火辣辣地疼。
身上那件穿了不知多久的T恤被扯破了好几处，沾满了尘土和挣扎时蹭上的污迹。
额头似乎也磕破了，温热的液体顺着眉骨流下，带着铁锈般的腥味。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他自己粗重而惊恐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林小满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视线有些模糊，带着血迹。
首先看到的，是几双靴子。
明黄色的龙纹云头靴，稳稳地踏在金砖上，距离他不过数尺。
旁边，是一双精致的、缀着珍珠的凤头履。
再远一点，是许多双穿着各色官靴的脚，密密麻麻，如同沉默的森林。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遍全身，直冲天灵盖！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要将它绞碎！
完了。
这次真的完了。
贵妃过敏了！
而且看样子，非常严重！
欺君之罪！谋害贵妃！哪一条都够他死一万次！凌迟？五马分尸？还是点天灯？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对死亡最本能的恐惧。
“抬起头来。”
一个冰冷到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在他头顶响起。
是唐玄宗李隆基！
林小满浑身剧震！
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抖。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抬起了那颗仿佛重逾千斤的头颅。
视线越过那明黄色的龙袍下摆，向上……
终于，对上了一双眼睛。
一双燃烧着滔天怒火、如同万年寒冰般冷酷、蕴含着生杀予夺无上威严的眼睛！
李隆基端坐在御座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那张清癯的脸上，此刻没有丝毫表情，只有一片沉凝如铁的冰冷杀意！
他身旁，凤座之上。
杨贵妃斜靠着，半边脸用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遮掩着。
但透过轻纱，依旧能看到那隐约的、令人触目惊心的红肿轮廓！
她的眼神，不再有往日的慵懒娇媚，只剩下怨毒、愤怒和无尽的恨意！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在林小满身上！
御座下方。
高力士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
宰相李林甫、杨国忠等一干重臣肃立两旁，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只有林小满那无法抑制的、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妖人林小满。”李隆基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死寂，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
“朕，待你如何？”
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小满心上。
“赐你官身，赏你宅邸，予你富贵荣华。信你仙缘，容你参悟，盼你献宝于内廷。”
李隆基的语速很慢，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其中蕴含的失望和怒火，却让空气都为之凝固。
“你，又是如何回报朕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以粗鄙之物，冒充仙丹，欺瞒君上！”
“献鬼蜮之卷，蛊惑人心，致令研习所制出毒膏！”
“谋害贵妃，损其玉颜，罪该万死！！！”
“万死”两个字，如同两柄巨锤，狠狠砸在大殿的金砖上，也砸在林小满早已崩溃的神经上！
“陛下！陛下饶命！草民冤枉！冤枉啊！”林小满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完全变了调，带着哭腔。
“冤枉？”李隆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蝼蚁最后的挣扎。
“贵妃凤颜受损，众目睽睽！研习所脂膏有毒，证据确凿！你献方在前，还敢喊冤？”
“陛下！”宰相李林甫适时地站了出来，声音沉稳，却带着落井下石的阴冷，“此妖人，来历不明，行踪诡秘。所献之物，初时或有微效，实则为邀宠幸进之手段！其心可诛！如今毒发，方显原形！依臣之见，此乃欺君大罪！当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李相所言极是！”杨国忠也立刻出列，他身为贵妃堂兄，此刻更是义愤填膺（且急于撇清关系），“此獠包藏祸心，以邪术魅惑宫廷，毒害贵妃，罪不容诛！臣请陛下下旨，将此妖人凌迟处死！诛其九族！以泄娘娘心头之恨，以正朝纲视听！”
“臣附议！” “臣附议！” ……
殿中重臣，纷纷出言附和。
诛心之言，如同冰冷的毒箭，从四面八方射向林小满。
每一句“妖人”，每一句“凌迟”，每一句“诛九族”，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来回切割。
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流下，混合着血迹，糊住了眼睛。
眼前一片血红。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几乎将他吞噬。
不！
不能就这么死了！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御座上的李隆基，用尽最后一丝求生欲嘶吼：
“陛下！草民有下情回禀！那‘润颜玉脂膏’非是毒物！乃是……乃是排毒祛邪必经之‘劫’啊！！！”
第15章 柳暗花明，仙缘再续！
“劫？”
林小满嘶哑的吼声，如同垂死野兽的哀鸣，在死寂的金殿中回荡。
“排毒祛邪必经之劫？”
李隆基冰冷眼眸中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但转瞬便被更深的寒霜覆盖。他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越发明显。
“妖言惑众！”宰相李林甫厉声呵斥，“死到临头，还敢以虚妄之词欺瞒圣听！陛下，此獠……”
“让他说。”
李隆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李林甫的聒噪。
大殿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有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聚焦在跪伏于地、狼狈不堪的林小满身上。
杨贵妃轻纱后的怨毒目光，也死死锁定了他。
林小满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混着额头的血迹，不断滴落在冰凉的金砖上。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生死一线！
他必须抛出足够震撼、足够打败的“解释”！
“陛下！娘娘！”林小满的声音嘶哑颤抖，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疯狂，“那‘定颜仙丹精魄’，乃夺天地造化之神物！其效逆天，岂能毫无代价？”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直视御座方向，仿佛要穿透那层轻纱。
“凡俗容颜，受红尘浊气、脂粉铅毒侵蚀多年！肌理深处，早已积弊重重！犹如美玉蒙尘，宝珠染垢！”
“仙丹精魄，霸道无匹！其首要之效，非是滋养，而是‘破而后立’！是荡涤！是伐毛洗髓！”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带着一种神棍般的蛊惑力。
“如同良医以猛药攻沉疴，初时必见凶险！那红疹，那刺痒灼热，绝非毒发！而是仙丹药力在娘娘玉肌之内，与那沉积多年的浊毒、铅毒激烈交锋！如同两军对垒！战场，便在娘娘的肌肤腠理之间！”
“此乃排毒祛邪必经之‘血热之劫’！如同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劫过之后，浊毒尽去，铅华洗净，玉肌方能真正通达澄澈，焕发出前所未有的莹润神光！此乃脱胎换骨！此乃……真正的青春永驻之始！”
一番话，石破天惊！
将过敏反应，硬生生解释成了“仙丹伐毛洗髓”、“排毒祛邪”的必经劫难！
甚至还扯上了“凤凰涅槃”！
大殿之中，落针可闻。
李林甫、杨国忠等人张着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时竟找不到言辞反驳。这说法……太邪乎！太打败！但也……太有冲击力了！
李隆基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并非完全不信鬼神仙道，否则也不会对“仙丹”有所期待。这“劫难”之说……
杨贵妃轻纱后的身体，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排毒？祛邪？铅毒？浊气？
这些词，深深戳中了她内心最隐秘的恐惧——对容颜老去、对失去帝王宠爱的恐惧！
她每日敷粉施朱，那些铅粉、胭脂……难道真的在侵蚀她的肌肤？
那刺痒灼热……真的是仙丹在为她清除毒素？
“荒谬绝伦！”李林甫终于反应过来，厉声道，“陛下！此乃妖人狡辩！贵妃娘娘玉体金枝，岂容……”
“陛下！”
一个苍老而急切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打断了李林甫！
众人愕然望去。
只见尚药局首席老奉御——孙思邈的再传弟子张济世，在两名小太监的搀扶下，气喘吁吁、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大殿！
他须发皆白，官袍凌乱，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极度震惊和恍然的激动红晕！
“陛下！娘娘！老臣……老臣有要事禀报！”张济世扑通跪倒，声音都在颤抖。
“张奉御？何事如此惊慌？”李隆基沉声问道。
“启禀陛下！”张济世抬起头，老眼放光，激动得语无伦次，“老臣……老臣方才再次为贵妃娘娘请脉，并细查了那‘玉脂膏’残渣及娘娘面上……疹印！”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宣布什么惊天发现。
“老臣发现！娘娘脉象虽显浮数躁动（对应过敏炎症反应），但沉取之下，肝经、肺经之郁结滞涩竟有松动之象！尤其……尤其是积于肌肤腠理深处、多年脂粉铅华沉积之‘浊气’，竟……竟真有被驱散外泄之兆！”
轰！
如同巨石投入深潭！
张济世是谁？孙思邈的再传弟子！尚药局首席！他的话，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大唐医学的权威！
连他都说出“浊气外泄”这种近乎玄学的诊断？！
难道……那妖人说的……是真的？！
李隆基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杨贵妃猛地坐直了身体，轻纱后那双怨毒的眼睛，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所取代！
李林甫、杨国忠等人彻底懵了，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张奉御！你……你可要看清楚！事关重大！”李林甫色厉内荏地喝道。
“老臣行医一甲子，岂敢妄言！”张济世神情激动，转向林小满的方向，眼神复杂，“林……林供奉所言‘排毒祛邪’、‘血热之劫’，虽……虽用词玄奥，但与老臣所察之脉象、症候，竟……竟隐隐相合！此等奇症，老臣生平仅见！若非仙家手段……实在难以解释啊！”
金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诡异的震撼和茫然！
仙丹？劫难？排毒？连首席御医都佐证了？！
李隆基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再次落在林小满身上，之前的杀意冰寒消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审视和一丝……惊疑不定。
“林小满，”李隆基的声音依旧威严，却少了几分杀气，“张奉御所言，可为真？此‘劫’……需几日可过？过后，贵妃容颜，当真能更胜往昔？”
压力，再次回到林小满身上。
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回陛下！”林小满强压住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依旧剧烈的心跳，声音努力保持平稳，带着一种“仙缘”的笃定。
“此劫凶险，乃仙丹药力与浊毒最终决战！短则三日，长不过七日！期间，娘娘需静心调养，万勿抓挠患处！更不可再敷其他脂粉，以免浊气反扑！”
“待红疹退去，痂皮脱落……”
他微微停顿，掷地有声：
“则铅华尽洗，浊毒全消！娘娘玉肌，必将焕然新生！其莹润通透、娇嫩柔滑，更胜‘仙丹精魄’初敷之时！此乃破茧成蝶，真正的青春不朽之始！”
他描绘了一个诱人到极致的未来！
杨贵妃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轻纱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那怨毒的目光，已然被一种强烈的渴望和期待所取代！
青春不朽！更胜往昔！
李隆基看着爱妃的反应，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一脸“仙风道骨”（其实是血污狼狈）的林小满，再想到张济世那打败性的诊断……
他眼中的杀意，终于缓缓敛去。
“好。”李隆基缓缓吐出一个字，如同金口玉言，定下了乾坤。
“朕，便再信你一次。”
“七日！”
“七日之后，若贵妃容颜无损，更胜往昔，你便是大唐第一仙师！朕许你国师之位，享万民供奉！”
“若有不实……”李隆基的声音陡然转寒，如同腊月寒风，“诛九族，亦难赎尔罪！”
“草民……领旨！谢陛下隆恩！”林小满重重磕下头去，额头撞击金砖，发出沉闷的声响。
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知道。
这七天，将是他生命中最漫长的堵伯。
赌贵妃脸上的过敏红疹，能自然消退。
赌那该死的廉价面膜里的防腐剂和香精，没有造成永久性伤害。
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更胜往昔”！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巍峨的殿门，仿佛看到了长安城喧嚣的天空。
仙缘？
富贵？
此刻都系于贵妃那一张……正在过敏的脸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