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完第三具尸体,我报警抓自己。
1 法医的自白书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冰冷地灼烧着林轩的视网膜。他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双手平放在金属桌面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陈旧烟味,但这都无法掩盖那股萦绕在他鼻尖,仿佛源自地狱的甜腥气——那是在三具尸体内部都曾出现的、无法解释的味道。
“林法医,请你再重复一遍。”对面的老刑警眉头紧锁,记录本摊开着,笔尖却久久未落。他认识林轩,市法医中心的新锐,以冷静、甚至有些冷酷的理性著称,是罪案现场最不可动摇的磐石。这样的一个人,此刻却来自首,声称自己与三起离奇命案有关?
林轩抬起头,眼神里是耗尽所有心力后的疲惫,但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张队。但请给我十分钟,听完我的叙述。”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如同在做一个严谨的尸检报告。
“第一具尸体,两周前,城南河边发现的男性流浪者。表面无任何外伤,死因初步判断为心脏骤停。但解剖时我发现,”林轩的食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了一条线,“他的心脏,左右心室、心房,乃至主要血管的连接,呈现完美的镜像翻转。就像一个天生右位心的人,但他的其他脏器位置完全正常。”
张队笔尖动了动,记录下“内脏异位”,这虽然罕见,但并非绝无可能。
“当时,我以为是某种极罕见的先天性畸形,合并了猝死。只是在缝合时,我闻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味道,甜腻中带着铁锈和腐败的气息,很淡,但我记下了。”
“第二具,七天前,高档公寓里的年轻女白领。同样是自然死亡的表象。解剖后,”林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她的大脑,左右半球的结构完全调换了。胼胝体、丘脑等所有连接和功能区的位置,就像照镜子一样左右对调。这用任何医学理论都无法解释!人类不可能在这种‘置换’下存活,更别说正常生活直到猝死!”
他的语调第一次出现了波动,那是专业知识被彻底打败后的震颤。当时,他对着那个仿佛被无形之手改造过的大脑,整整呆坐了一个小时。而那甜腥味,更浓了,几乎让他作呕。
“我开始怀疑自己,怀疑是不是我的感知出了问题,或者在无意识中做了什么。”林轩的声音低沉下去,“我申请了心理评估,结果显示正常。我调阅了所有类似案例,一无所获。”
“然后,是昨天,第三具。”林轩闭上眼,似乎想驱散那恐怖的画面,但反而更清晰了。“城中村出租屋,独居男性。尸体被发现时已轻度腐烂。解剖时……”
他停顿了,审讯室里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他的内脏,肝、脾、肺、肾都不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也不仅仅是简单的翻转。它们像是被一个疯狂的雕塑家随意堆放在腹腔和胸腔里,彼此挤压、缠绕,却又诡异地维持着各自的生理功能直到死者最后一刻。这违背了所有的解剖学、生物学常识!”
林轩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残留着一丝惊惧。
“就在我触碰到他那颗长在右胸下方的肝脏时,那股甜腥味猛地爆发出来,浓烈得如同实质。然后我好像产生了幻觉,我看到那些错位的器官之间,有粘稠的、黑色的阴影在流动,像活物一样!”
他抬起头,直视着张队难以置信的眼睛。
“三个死者,互无关联,却死于同一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力量’。而我,是唯一一个在三具尸体内部都‘看见’了这种异常的人。张队,理性告诉我这不可能是巧合。要么,我疯了,产生了连贯的幻觉和妄想;要么我在自己都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情况下,与这些死亡产生了关联。”
他摊开双手,这双曾经稳定无比,能分离最细微神经末梢的手,此刻在微微颤抖。
“我找不到其他答案。所以,我报警。请你们调查我,监控我,或者阻止我。”
话音落下,审讯室里陷入死寂。张队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无比可靠的同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下笔。逻辑上漏洞百出,但林轩眼中那种被逼到绝境的真诚与恐惧,却不似作假。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逆着走廊的光站在门口,轮廓纤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
“关于林轩法医的案子,”来人开口,是一个清冷的女声,“从现在起,由我们‘特殊事件处理部’接管。”
林轩和张队同时望向门口。
光线下,那女子的面容逐渐清晰,约莫二十出头,眼神锐利如鹰,正静静地落在林轩身上。
2 看不见的敌人
“特殊事件处理部?”张队皱起眉,显然从未听过这个机构。
门口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冲锋衣,身形利落。她没有看张队,目光始终锁定在林轩身上,仿佛他才是这里唯一值得关注的目标。她掏出一本黑色证件,在张队面前一晃,封面上烫银的徽章复杂而陌生。
“这是最高级别授权,张队长。林法医涉及的事件已超出常规刑侦范畴。”她的声音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威严,“所有相关卷宗和物证,请现在移交给我们。”
张队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证件内页清晰的钢印和权限代码,他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复杂地看了林轩一眼。
女子转向林轩:“林法医,我是苏九,就职于特殊事件处理部。如果你想弄清楚那三具尸体,以及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就跟我走。”
林轩看着她,理性仍在挣扎。一个来历不明的部门?超出常规的范畴?这听起来像是拙劣的骗局或是他精神失常的又一佐证。但苏九的眼神太过平静,太过笃定,仿佛早已洞悉他正在经历的一切噩梦。那份疲惫到极致后对真相的渴望,最终压倒了他。
他沉默地站起身。
苏九的车是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SUV,内部却异常整洁,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和电子设备的气息。车子驶离警局,汇入城市的车流,林轩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看似正常的世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割裂感。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他声音干涩地问,“那到底是什么?某种新型生物武器?还是我真的产生了集体性幻觉?”
苏九单手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都不是。你看到的,是蚀。”
“蚀?”
“一种由人类负面情绪——怨恨、恐惧、绝望、贪婪——凝聚而成的能量寄生体。它们无形无质,普通人无法感知,但会附身在内心阴暗面深重的人身上,放大宿主的恶念,并以吞噬其生命力和周围散发的负面情绪为生。”
林轩嗤笑一声,尽管这笑声干巴巴的毫无底气:“能量寄生体?负面情绪?苏小姐,我是法医,我信奉的是证据和物理法则。你这套理论,去科幻杂志社投稿或许更合适。”
“物理法则?”苏九瞥了他一眼,“那你告诉我,内脏镜像翻转,符合哪条物理法则?大脑结构置换,又符合哪条生物定律?”
林轩语塞。这正是他理性崩塌的根源。
“你所信奉的科学,只是认识世界的一种方式,而非全部。”苏九的声音依旧平静,“‘蚀’的存在,是另一种现实。而你,林轩,你拥有罕见的‘通灵体质’,你的感知力远超常人,能被动吸引‘蚀’,并能像雷达一样,在它们作案后,‘看’到它们残留的能量痕迹——这就是为什么,只有你能在解剖时发现那些异常,闻到那股‘甜腥味’,那是‘蚀’吞噬生命后散发的信息素。”
法医的本能让他立刻反驳:“荒谬!如果我能‘看见’,为什么我以前从未发现?”
“因为你需要一个‘引子’,或者说,一个足够强烈的刺激来激活它。那三起连续的案件,就是你的刺激。”苏九将车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停在一栋外表普通的办公楼地下车库。“至于证据,很快你就会看到。”
她带着林轩乘坐电梯直达顶层,进入一个充满未来感的指挥中心。巨大的屏幕上流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几个工作人员安静地忙碌着。苏九径直走向一个控制台,调出一个监控画面。
画面中是一个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男人,正走在人流如织的街道上,看起来与周围匆忙的上班族别无二致。
“李哲,32岁,投资经理。根据我们的监测模型,他内心的焦虑和因投资失败产生的报复社会倾向,使他成为了‘蚀’的完美目标。附身已经完成,预计24小时内就会爆发,造成大规模伤亡。”
林轩紧紧盯着屏幕,除了觉得那人脸色有些阴沉,看不出任何异常。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现在呢?”苏九在控制台上按了几个键。
下一秒,林轩的瞳孔骤然收缩。
屏幕中的李哲,在他眼中骤然变了模样!一团粘稠、扭曲的黑色阴影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他的背部,无数细小的、痛苦的触须正缓缓渗入他的身体。那阴影不断蠕动,散发出林轩在解剖台上无比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这气味仿佛穿透了屏幕,直接钻进他的鼻腔!
“呃……”林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后退一步,扶住了旁边的控制台,脸色煞白。
不是幻觉!
那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他赖以生存的科学大厦,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它发现我们了!”林轩失声道。
他看到屏幕中的李哲,或者说附在他身上的“蚀”,猛地转过头,那双完全被漆黑填满的“眼睛”,精准地“看”向了隐藏摄像头的位置,露出了一个扭曲、非人的“笑容”。
“它感知到了你的‘注视’。”苏九语气一沉,“模拟训练结束,现实任务启动。它的成长速度超出预期,必须立刻清除!”
十几分钟后,林轩跟着苏九来到一条废弃的巷口,远处,那个被附身的李哲正摇摇晃晃地走来,他周围的空气都因那扭曲的黑色能量而微微波动。
苏九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造型古朴、泛着微光的短剑。
“待在这里别动。”她话音未落,人已如猎豹般蹿出。
林轩看到苏九的短剑挥出时,带起一道清冷的光弧,那光弧斩在黑色阴影上,竟发出如同灼烧般的“嗤嗤”声。“蚀”发出一种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尖锐嘶鸣,挥舞着由负面情绪凝聚的触手反击。
苏九的动作迅捷而优雅,如同舞蹈,但林轩能看出,她在力量上似乎处于下风,那“蚀”的恢复速度极快。
战斗的余波让巷子里的垃圾箱扭曲变形,墙壁上出现不规则的腐蚀痕迹。一股分流的黑色能量,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绕过苏九,直扑向站在巷口的林轩!
极致的恐惧扼住了林轩的喉咙,他几乎无法呼吸。那甜腥味扑面而来,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想跑,但双腿如同灌铅。
就在那黑色触须即将触及他面门的瞬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抓起旁边一根生锈的铁管——此刻,这铁管在他眼中,成了唯一能抓住的工具。
集中精神!像握住解剖刀一样!找到它的结构!它的弱点!
他将所有的恐惧、所有的认知、所有残存的理性,都灌注到手中的铁管上。奇迹般地,那锈迹斑斑的铁管表面,竟泛起了了一层微弱的、却稳定而纯净的白色光芒。
“滚开!”林轩用尽全力,将发光的铁管向前挥去。
没有碰撞的实感,但铁管上的白光如同热刀切过黄油,轻易地划过了那黑色的能量触须。
“嘶——!”一声更加凄厉的精神尖啸爆发,被斩断的触须如同被点燃的纸张,迅速化为黑烟消散。那主攻苏九的“蚀”也猛地一颤,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苏九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短剑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瞬间刺入了“蚀”的核心!
黑色的能量体剧烈地扭曲、收缩,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彻底溃散,消失在空气中。而被附身的李哲,则软软地瘫倒在地,昏迷不醒。
巷子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林轩粗重的喘息声。
苏九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手中那根光芒正在缓缓消退的铁管,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审视。
“你不仅能‘看见’,能‘解析’它们的能量结构,”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你的力量,竟然能直接对它们造成本质性的伤害?”
林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无比奇异。当他集中精神时,那团黑色的能量在他眼中似乎变得透明起来,他能隐约“看”到其中能量流动的脉络,而他只是下意识地,朝着最“脆弱”的那条线挥了下去,如同完成了一次精准的神经剥离。
他松开铁管,铁管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我需要我的解剖刀。”林轩抬起头,眼神里破碎的理性正在重组,一种新的、混合着困惑、恐惧和一丝奇异兴奋的光芒在深处点燃。
他已经踏入了另一个世界,而他唯一熟悉的武器,就是他用了无数个日夜,去理解生命与死亡结构的那把——解剖刀。
3 科学的降维打击
“特殊事件处理部”的地下训练场内,林轩第一次握住了为他特制的武器。
它保留了标准解剖刀的流线型握柄与精确配重,但刀身采用了一种暗银色的未知合金,在灯光下泛着冷凝的光泽。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稍稍平复了他内心的波澜。自从那晚在巷子里用一根铁管逼退“蚀”后,某种沉睡的本能似乎被唤醒了。
“将你的精神,你的‘认知’,灌注进去。”苏九在一旁指导,“不是蛮力,是理解。就像你理解人体结构一样,去理解‘蚀’的能量结构。”
林轩闭上眼,回忆巷中那一刻的感觉。他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刀上,想象着自己正手持它,面对一团无序的黑色能量。渐渐地,刀身再次泛起了那层纯净的微光,比上次使用铁管时更稳定、更明亮。
“很好。”苏九点头,“你的天赋是‘解析’,能看穿能量流动的节点与弱点。但这还不够,你需要学会应用你的知识。”
接下来的特训完全偏离了传统路径。林轩没有学习咒法或格斗,而是沉浸在部门的数据库里,研究“蚀”的能量频谱分析、在不同环境下的行为模式报告。他用自己的法医知识进行交叉比对。
“看这里,”他指着屏幕上的数据对苏九说,“高浓度负面情绪区域,‘蚀’的能量活性会显著提升,类似肾上腺素激增。但它们在这种状态下,能量结构反而会变得不稳定,节点更清晰。”
“还有这个,”他调出另一份报告,“它们对特定频率的声波和强光会产生应激反应,虽然不致命,但会造成短暂紊乱——这就像干扰了神经信号传导。”
苏九看着他,眼神从最初的惊讶变为认可。她开始明白,部门招揽的并非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战士”,而是一个能用全新维度解读战争的“科学家”。
机会很快到来。
监测系统锁定了一个新目标。这次是一个流浪的“蚀”,它栖息在城西即将拆除的旧纺织厂里,通过放大附近流浪汉们的绝望与恐惧来滋养自身,已导致多人精神失常。
“根据能量残留的梯度分析和现场尘埃的异常元素分布,”林轩在行动前摊开自己手绘的工厂结构图,上面标注了几个点,“它最可能盘踞在曾经的染料车间。那里的废弃化学物质残留,可能与它的能量场产生某种共生效应。”
苏九看着地图上严谨的标记,点了点头:“你主导这次清除行动,我配合。”
夜色深沉,废弃纺织厂如同一个匍匐的钢铁巨兽。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但林轩能清晰地分辨出,那股熟悉的甜腥味如同一条污浊的河流,从工厂深处蔓延出来。
两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在巨大的染料车间中央,他们看到了目标——一团比巷子里那个更庞大、颜色更深的黑色能量体,它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无数怨念的触须在空中舞动,汲取着空间中弥漫的绝望。
它立刻发现了入侵者,发出一声无声的精神咆哮,猛地扑来!
“按计划行事!”林轩低喝。
苏九瞬间启动,短剑出鞘,清冷的光弧正面迎上,将其主攻路线死死缠住。
林轩则如同鬼魅,利用生锈的机器和废弃的管道作为掩体,快速移动。他手中紧握着那把解剖刀,刀身上的微光在黑暗中划出精准的轨迹。他没有直接攻击“蚀”最庞大的部位,而是双眼紧盯着那团扭曲的能量。
在他的“解析”视野中,这团黑暗并非铁板一块,其中有着明暗交替、如同血管神经般的能量流。一些节点明亮刺眼,是力量汇聚处;一些节点则晦暗脆弱,是结构的关键支点。
他从一个破损的染料罐旁掠过,迅速将几种准备好的粉末状试剂混合,用力投向“蚀”的一侧。
“噗!”
混合物接触能量的瞬间,爆发出大量刺鼻的白色烟雾和细密的电火花。那是他利用工厂残留物临时配置的简易干扰剂。
“蚀”的动作猛地一滞,发出痛苦的嘶鸣,被烟雾笼罩部分的能量明显变得紊乱、稀薄。
“就是现在!”林轩看准了它因受扰而暴露出的一个脆弱能量节点。他猛地从掩体后跃出,解剖刀带着凝聚到极致的光芒,如同手术般精准地刺入!
嗤——!
如同烧红的刀子切入冰块,黑色的能量被轻易撕裂,那个节点瞬间黯淡、崩解。“蚀”的整个形态都剧烈地扭曲了一下,气息肉眼可见地衰弱了一截。
苏九压力骤减,攻势更疾。
接下来的战斗,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解剖”。
林轩不断游走,时而抛出让“蚀”烦躁不安的强光棒,时而在其能量流动的关键路径上设置微型的电击陷阱。他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切断或破坏“蚀”的能量脉络。
他不再视它为怪物,而是一个结构异常、充满病灶的病理标本。
最终,当苏九的短剑再次牵制住“蚀”的核心时,林轩找到了那最致命的一条“能量主脉”。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力量和精神贯注于刀尖,踏步,突刺!
解剖刀化作一道银白色的闪电,精准无误地刺入了那个不断脉动的、黑暗最浓郁的核心!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随后,庞大的“蚀”如同被抽掉了骨架,发出一声悠长而绝望的哀鸣,整个形体开始从内部崩解,化作漫天飘散的黑烟,最终彻底消融在空气里。车间内令人窒息的甜腥味也开始快速消散。
苏九收起短剑,走到微微喘息的林轩身边,看着他将解剖刀上的最后一丝黑芒甩净。那把刀,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
“你这根本不是在战斗,”苏九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有惊叹,也有一丝对未知力量的敬畏,“你这是在解剖它。”
林轩平复着呼吸,擦去额角的细汗,眼神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只是深处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我只是找到了它的病灶,并进行了切除。”他收起解剖刀,语气平静,仿佛刚才完成的不是一场超凡战斗,而是一台高难度手术。
他蹲下身,从地上沾染了些许残留的黑色灰烬,放在鼻尖轻嗅。
“甜腥味的成分更复杂了,带有一种工业染料的气味。”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地看向苏九,“它不是随机流浪到这里栖息的。它在有意识地寻找能强化自身,或者说,能掩盖自身能量特征的环境。”
“你的意思是?”苏九神色一凛。
“有东西在引导它们,或者,在喂养它们。”林轩看向工厂外灯火阑珊的城市,“我们需要找到源头。那个让这些病灶不断滋生的‘母体’。”
新的线索,在科学的“解剖”之下,已然浮现。
4 以理性,斩神明
“心域”心理疗愈中心,坐落在城市最繁华的街区。光洁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显得高端而宁静。然而,在林轩的感知中,整栋建筑都被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令人作呕的甜腥信息素所笼罩,如同一个不断散发着恶臭的华丽脓包。
“就是这里。”林轩站在街对面,眼神锐利如刀,“所有‘蚀’的信息素痕迹,无论多么微弱,最终都指向这里。它不是巢穴,是‘产房’,或者说,是‘温床’。”
苏九感受着那几乎形成实质压迫感的负面能量场,脸色凝重:“如此规模……里面孕育的东西,恐怕远超我们之前的任何想象。”
没有犹豫,两人借着苏九权限拿到的权限卡和光学迷彩装置,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心域”内部。
与外表的明亮相反,内部灯光昏暗,空气中飘荡着舒缓却诡异的音乐,墙壁上流动着扭曲的抽象图案。来往的客户衣着光鲜,眼神却空洞麻木,如同提线木偶。他们身上都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色能量,被源源不断地吸往建筑深处。
林轩像一名真正的法医在勘察现场,他观察着空气流动、分析着信息素的浓度梯度、记录着能量流的指向。“他们在通过环境暗示和某种频率的声波,系统性地放大客户的焦虑与空虚,再汲取这些情绪。真是精密的‘饲养’系统。”
他们避开巡逻的保安,循着能量最稠密的方向,来到了位于地下的核心区域。推开一扇伪装成设备间的厚重金属门,眼前的景象让身经百战的苏九也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没有灯,唯一的光源来自中央一个由无数痛苦、扭曲的人形黑色能量体纠缠、融合形成的巨大肉团——蚀王。
它如同一个跳动着的、直径超过十米的黑色心脏,表面浮现着无数张哀嚎的面孔,磅礴的负面能量形成肉眼可见的黑色波纹,不断冲击着四周。整个空间的甜腥味浓烈到几乎让人窒息。
“愚蠢的蝼蚁,竟敢闯入神之领域!”一个混合了无数男女老幼声音的意念,直接在他们脑海中轰鸣。
刹那间,无数条由纯粹怨念构成的黑色触手从蚀王本体爆射而出,如同狂怒的黑色洪流,席卷而来!
苏九娇叱一声,短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身形化作一道青色闪电,正面迎上。剑光过处,触手纷纷断裂消散,但更多的触手立刻补充上来,无穷无尽。
她的灵力在与蚀王的本源力量激烈碰撞,爆发出阵阵能量涟漪,让她步步后退,嘴角慢慢溢出一丝鲜血。
“没用的……你们的挣扎,只是徒增我的养料……”蚀王的意念带着嘲弄。
林轩没有贸然上前。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瞳孔中微光闪烁,全力催动“解析”能力。在他眼中,那庞大的、看似不可战胜的蚀王,开始褪去恐怖的伪装,逐渐显现出其内在的能量结构。
那是由无数条粗细不一、明暗各异的黑色能量流,以极其复杂的方式编织、缠绕、缝合而成的聚合体。
无数个能量节点如同肿瘤般散布其中,而几条粗壮无比、搏动有力的“主能量脉”维系着整体的稳定。
它并非浑然一体,而是一个结构极不稳定的、充满“病理连接”的畸形产物。
“苏九!牵制它!它的结构有缺陷,不是完美的整体!”林轩大喊。
苏九闻言,精神一振,剑势再变,不再追求杀伤,而是灵巧地游斗,吸引蚀王大部分攻击火力。
林轩动了。他如同在解剖台上进行最精密的操作,手持散发着稳定白光的解剖刀,冲入了战团。
他没有攻击那些最庞大、最显眼的触手或节点,而是如同一个幽灵,穿梭于狂暴的能量间隙。
他的目标,是那些维系着庞大能量体不同部分之间连接的、相对纤细而关键的能量链接线!
“这里!”他低语,解剖刀精准地划过一条正在传输能量的暗色丝线。
“嗤!”丝线应声而断,蚀王躯体的一小块能量瞬间失控、湮灭,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
“还有这里!”他侧身避开一条横扫的触手,刀尖点向另一个结构支点。
“噗!”那个支点如同被刺破的气泡,瞬间黯淡。
他每一次出手,都如同完成了一次精准的显微外科手术,切断神经,结扎血管,剥离病灶。
蚀王那庞大的身躯,开始出现小范围的崩塌和能量逸散。
“虫子!你做了什么?!”蚀王的意念充满了惊怒与不解。它感受到的不是硬碰硬的伤害,而是一种它无法理解的、来自结构层面的瓦解。
苏九看得心神激荡。这完全超出了她对“战斗”的认知。
终于,林轩锁定了几条最粗壮的、如同脊柱般支撑着蚀王形态的“主能量脉”。它们被重重保护,但在苏九拼尽全力的牵制下,露出了转瞬即逝的破绽。
林轩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精神、意志以及对“结构”的终极理解,全部灌注于手中的解剖刀。刀身的光芒炽烈如正午阳光。
他踏步,突进,目光沉静如水,对着那扭曲的、搏动着的核心,平静地宣告:
“现在,让我们开始解剖你!”
话音未落,他已人刀合一,化作一道纯白的光矢,沿着一条玄奥的轨迹,不是直刺,而是划!解剖刀如同拥有了生命,沿着那几条主能量脉的连接处,进行了一次完美而冷酷的“解剖式”切割!
“不——!!!”
蚀王发出了绝望的、撕裂灵魂的尖啸。那维系它存在的、最根本的能量结构被从根本上切断、瓦解。庞大的黑色肉团如同被抽掉了骨架的烂泥,开始从内部剧烈崩溃,无数哀嚎的面孔消散,磅礴的负面能量失去束缚,化作失控的洪流,最终在大厅中央形成一个短暂的黑色漩涡后,彻底湮灭。
甜腥味急速消退。
大厅内,那些被汲取情绪的人们如梦初醒,茫然地看着四周,随即被苏九引导着有序撤离。
林轩微微喘息,看着手中光芒渐熄的解剖刀。苏九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瓶水,看着这个用一把手术刀“肢解”了神明的男人,眼神复杂。
“你……真的把它‘解剖’了。”
林轩接过水,喝了一口,目光扫过这片曾经的“温床”废墟。
“只是清除了一个复杂的‘恶性病灶’。”他语气依旧平静,但苏九能感受到,那份深植于他骨子里的理性,已经与这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达成了和解,并成为了他手中最强大的武器。
城市的天台上,夜幕低垂,万家灯火如同地上的星辰。危机解除,城市恢复了它喧嚣而平凡的节奏。
林轩的手机在此刻响起,一条来自部门的新信息弹出屏幕:
【新案件:南城水库异常能量波动,伴有集体昏厥现象,疑为新型‘蚀’变种。请立即前往调查。】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苏九,收起手机,习惯性地摸了摸别在腰间的特制解剖刀。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稳定。
“走吧,”他转身,向楼下走去,声音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有‘手术’了。”
夜空下,两个身影再次融入城市的霓虹之中,奔赴下一个需要被“解剖”的异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