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顾雁臣养的金丝雀。
一个用来替代他白月光的廉价仿制品。
他把我关在别墅里,给了我一张刷不完的卡,却没给过我一个正眼。
他的朋友嘲笑我,他的家人羞辱我,他的白月光更是把我踩在脚下。
我全都忍了。
我扮演着一个最温顺、最听话、最爱他的乖乖女。
他们都以为我爱惨了他,离不开他。
他们不知道,这场合约婚姻,是我一步步引他签下的陷阱。
他们不知道,他公司每一次的“意外”,每一次的股价动荡,都是我在幕后操纵。
他们更不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年。
他以为他是我的主人。
其实,他只是我复仇棋局里,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1.笼中鸟
顾雁臣回家的时候,我正跪在地毯上擦最后一片拼花地板。
他喜欢家里一尘不染。
他说,这让他觉得干净。
我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立刻站起来。
跑到玄关,从鞋柜里拿出他的拖鞋。
米色的,和他今天穿的灰色西装很配。
我蹲下身,准备给他换鞋。
他的脚停在半空。
“不用。”
声音很淡,没什么温度。
我抬头看他。
他的视线越过我的头顶,落在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上。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窗外是黑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别墅里璀璨的灯光,映出我一个人的影子。
哦,还有他。
他回来了,现在是两个影子。
“吃饭了吗?”我问。
“没胃口。”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
我走过去,把外套捡起来,挂好。
领口上有一根长头发。
不是我的。
我的头发是黑长直,那根是棕色的大波浪。
和蒋悦的一样。
我把那根头发拈下来,扔进垃圾桶。
动作很自然。
这三年来,我做过无数次了。
“雁臣,”我倒了杯温水递给他,“今天公司很忙吗?”
他接过水杯,没喝。
只是拿在手里,看着杯子里的水汽。
“她回来了。”
他说。
我知道这个“她”是谁。
蒋悦。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也是我这张脸的原版。
我笑了笑,声音很轻。
“那挺好的。她……身体都好了吗?”
三年前,蒋悦得了很严重的病,出国治疗。
顾雁臣找不到人,就在一个酒会上看见了我。
他说,我的眼睛和她很像。
于是,我就成了岑宁。
住在他的别墅里,当他的“顾太太”。
一份为期三年的合约。
现在,时间快到了。
顾雁臣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好像陷入了某种情绪里。
他的侧脸很好看,下颌线很锋利。
都说男人在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最性感。
他现在就很性感。
可惜想的不是我。
“明天,你搬去客房。”
他终于开口,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主卧要重新装修,她喜欢地中海风格。”
我点点头。
“好。”
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那我住哪儿。
他不喜欢我问问题。
他喜欢我听话。
他好像对我的顺从很满意。
又好像觉得我太顺从了,有点无趣。
他皱了皱眉。
“你没什么想说的?”
我想了想。
“装修的时候,灰尘会很大。要不要把您的衣服都套上防尘袋?”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手里的水杯被他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水洒出来一些,溅在我刚擦干净的地板上。
“岑宁。”
他叫我的名字,带了点火气。
“你是不是没有心?”
我看着他。
他的眼睛很黑,像深不见底的潭水。
里面映着我的脸。
一张温顺的、无害的、漂亮的脸。
我扯了扯嘴角,努力做出一个委屈的表情。
“我只是……想让您住得舒服一点。”
他好像被我这个样子噎住了。
半天没说话。
最后,他站起来,扯了扯领带。
“随便你。”
他丢下这三个字,上了二楼。
去了书房。
今晚,他又不会回主卧了。
我走到茶几边,拿起抹布,把洒出来的水渍擦干净。
地板又变得光可鉴人。
能清楚地照出天花板上那盏价值七位数的水晶灯。
很亮,晃得人眼睛疼。
我看着地板上自己的倒影。
那张脸上,没有一点委屈。
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的平静。
没有心?
顾雁臣。
我的心,早在十年前,就跟我的家人一起,被你们顾家碾碎了。
你当然看不见。
2.原版与仿制品
第二天,我就搬进了客房。
主卧的装修队很快就来了。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别墅。
我戴着耳机,在厨房研究新的菜谱。
顾雁臣最近肠胃不太好,我得给他做点养胃的。
下午三点,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新定的食材到了。
打开门,看到的却是蒋悦。
她穿着一身香奈儿的白色套装,妆容精致,头发是精心打理过的大波浪。
站在阳光下,像个会发光的天使。
她看到我,一点都不意外。
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我穿着家居服,系着围裙,手上还沾着一点面粉。
我们俩站在一起,她是光鲜亮亮的正品,我就是那个摆在仓库角落吃灰的仿冒品。
“你就是岑宁?”
她开口,声音带着点笑意,但眼神里没有。
我点点头。
“蒋小姐。”
她对我的称呼很满意。
“雁臣跟我提过你。说你很乖,很听话。”
她一边说,一边走进屋子。
像女主人巡视自己的领地。
“装修的进度怎么样了?”
她问我,语气很随意。
好像我就是这里的管家或者保姆。
“工头说,大概还要半个月。”我回答。
她“嗯”了一声,走到沙发边坐下。
很自然地拿起顾雁雁臣最喜欢的那个骨瓷杯,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三年,辛苦你了。”
她说。
“替我照顾雁臣。”
这个“替”字,用得特别好。
一下就点明了我的身份。
我笑了笑。
“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的顺从,似乎让她觉得有点无聊。
她开始找茬。
“这个沙发颜色太深了,我不喜欢。还有这个地毯,太老气了。”
她指点江山,把客厅里的东西批了个遍。
我只是安静地听着。
她每说一句,我就点一下头。
最后,她好像也说累了。
把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
“听说,你很会做饭?”
“会一点。”
“那去做点东西吧,我饿了。”
她理所当然地命令我。
我没动。
她挑了挑眉。
“怎么,一个替代品,还想摆女主人的架子?”
她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侮辱性。
我看着她。
看着这张和我六七分像的脸。
就是这张脸,让顾雁臣对我多了几分耐心。
也是这张脸,让我忍受了三年的恶心。
我慢慢地解下围裙,叠好,放在一边。
然后,我走到她面前。
“蒋小姐,我想你误会了。”
我的声音还是那么轻。
“第一,我不是你的保姆,没有义务给你做饭。”
“第二,不管我是不是替代品,现在住在这里的人,是我。户口本上,顾雁臣配偶那一栏,写的也是我的名字,岑宁。”
“第三……”
我弯下腰,凑到她耳边。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一个需要靠替代品来留住男人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蒋悦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她大概没想到,那个被顾雁臣评价为“乖巧听话”的女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气得发抖,扬手就要打我。
我没躲。
我知道她这一巴掌,打不下来。
果然,她的手在半空中,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顾雁臣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站在我们中间,脸色黑得像锅底。
他甩开蒋悦的手,力气很大。
蒋悦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雁臣!”
蒋悦的眼圈一下就红了,眼泪说来就来。
“她欺负我!她骂我!”
顾雁臣没有看她。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那眼神,像要在我身上戳出两个洞。
“岑宁,道歉。”
他命令我。
我站在原地,没动。
蒋悦还在哭哭啼啼。
“雁臣,你看她!她就是这么对我的!我好心好意来看她,她却……”
“闭嘴!”
顾雁臣突然吼了一声。
蒋悦吓得一哆嗦,哭声都停了。
别墅里,瞬间安静得可怕。
顾雁臣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他很高,阴影把我完全笼罩。
我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雪松味,混着一点点烟草的气息。
“我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给蒋悦,道歉。”
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然后,我笑了。
“好啊。”
我转过身,对着蒋悦,微微鞠了一躬。
“对不起,蒋小姐。”
“我不该说实话,让你难堪了。”
说完,我直起身子,看着顾雁臣。
“这样,可以了吗?”
3.第一次“意外”
顾雁臣的脸色更难看了。
蒋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她跺了跺脚,哭着跑了出去。
别墅的门被重重地甩上。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顾雁臣。
空气像是凝固了。
我能听到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
嗒,嗒,嗒。
每一下,都敲在我的神经上。
“岑宁,你长本事了。”
顾雁臣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对她说话?”
我垂下眼。
“我只是……不喜欢别人把我当保姆。”
“保姆?”他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比保姆高贵多少?”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
精准地捅在我最不想被触碰的地方。
我攥紧了手。
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
疼。
很好,疼痛能让我保持清醒。
“是,我没她高贵。”
我抬起头,看着他。
“可我也是人,不是一个物件。”
“你把我当成她的影子,我认了。因为这是我们合约的一部分。”
“但合约里,没写我要伺候她。”
顾雁臣被我的话堵住了。
他可能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我,会跟他讲道理。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要动手。
但他没有。
他只是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
一口喝完。
然后,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查一下‘远航科技’的项目,数据有没有问题。”
他的声音很冷静。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远航科技,是顾氏集团最近在谈的一个大项目。
涉及到的数据,都是核心机密。
而我,在半个小时前,刚把一份“稍微”修改过的数据,通过一个加密渠道,发给了顾氏的对家公司。
我算准了,蒋悦今天会来。
我也算准了,她会跟我起冲突。
我更算准了,顾雁臣会回来。
我需要这场争吵,来做我的不在场证明。
当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的时候,那份数据,已经悄无声息地流了出去。
顾雁臣挂了电话,脸色变得凝重。
他没再看我,径直走进了书房。
很快,书房里就传出他打电话的声音。
很大声,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我走到厨房,继续和我的面团。
手上沾满了面粉,黏糊糊的。
我把面团揉成各种形状。
圆的,方的,还有人形的。
我把那个人形面团,想象成顾雁臣。
然后,用尽全力,把它按扁,拉长,再狠狠地摔在案板上。
一遍又一遍。
直到它变成一滩烂泥。
晚饭的时候,顾雁臣没有出来。
我把做好的养胃粥端到书房门口。
敲了敲门。
没人应。
我推开门。
书房里烟雾缭绕,呛得我咳嗽了两声。
顾雁臣坐在办公桌后,电脑屏幕的光照亮他的脸。
一半明,一半暗。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出去。”
他看到我,声音沙哑。
“我把粥放这儿,您记得喝。”
我把托盘放在门口的小桌上。
他没理我。
我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他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
“远航的项目,数据泄露了。”
他说。
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也像是在试探我。
我转过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担忧。
“怎么会这样?严重吗?”
“损失大概九位数。”
他的目光,像鹰一样锐利,紧紧地锁着我。
“今天下午,你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或者……接到什么可疑的电话?”
来了。
他在怀疑我。
这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摇摇头,眼神无辜又茫然。
“没有啊。今天下午,蒋小姐来过之后,我就一直在厨房。除了装修的工人,我谁也没见过。”
我的回答,天衣无缝。
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家庭主妇,怎么可能有渠道接触到他公司的核心机密?
这个逻辑,太完美了。
顾雁臣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一点破绽。
但他失败了。
我太会演了。
这十年的恨,足够我把演技磨练到影后级别。
最后,他疲惫地挥了挥手。
“出去吧。”
我关上书房的门,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走廊的灯光很柔和。
我靠在墙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后,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干净,纤细。
就是这双手,刚刚撬动了顾氏帝国的一块基石。
这只是个开始。
顾雁臣,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4.家族的审判
远航项目数据泄露的事,很快就在顾家传开了。
周末,顾家老宅打来电话,让我们回去吃饭。
我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
我换了一件保守的连衣裙,化了个淡妆。
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无害的、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顾雁臣在楼下等我。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脸色不太好。
这两天,公司的事情够他忙的。
他看到我,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车里的气氛很压抑。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一言不发。
顾雁臣也没有说话。
他身上的烟味比平时更重了。
我知道,他在烦躁。
一个掌控欲极强的男人,突然发现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这种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顾家老宅在半山腰,是一座中式庭院。
古色古香,一步一景。
但对我来说,这里就是地狱。
我们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客厅里坐满了人。
顾雁臣的父母,他的叔叔婶婶,还有几个我叫不上名字的亲戚。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像是要上刑场。
蒋悦也在。
她坐在顾雁臣母亲的身边,眼圈红红的,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看到我们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那眼神,像刀子一样。
“雁臣,你过来。”
顾雁臣的父亲,顾正雄,坐在主位上。
他是一家之主,说话向来不怒自威。
顾雁臣走过去,低声叫了声“爸”。
“跪下!”
顾正雄突然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茶杯四分五裂。
滚烫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顾雁臣的脸色白了白,但还是挺直了背脊。
“爸,公司的事,我会处理好。”
“处理?你怎么处理!”
顾正雄气得站了起来。
“一个项目损失了上亿!你让我们顾家的脸往哪儿搁!”
“正雄,你别吓着孩子。”
顾雁免的母亲李婉茹开口了。
她拍了拍蒋悦的手,然后看向我。
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都怪这个扫把星!自从她进了我们顾家的门,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她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我身上。
这很符合她的风格。
“阿姨,您别这么说。”
蒋悦柔柔弱弱地开口。
“这件事……可能不关岑宁的事。”
她越是这么说,李婉茹就越是觉得跟我有关。
“悦悦,你就是太善良了!”
李婉茹拉着她的手,痛心疾首。
“你看看她那张脸,天生就是一副狐媚样!肯定是在外面勾搭了什么人,联合起来害我们顾家!”
一时间,客厅里所有人都开始对我指指点点。
那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我站在原地,垂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我没有哭,也没有反驳。
因为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而我,就是那个最完美的靶子。
顾雁臣一直没有说话。
他站在那里,看着他的家人对我进行语言上的凌辱。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场闹剧才渐渐平息。
顾正雄大概是骂累了,重新坐回椅子上。
“雁臣,你跟这个女人,马上离婚。”
他下了最后通牒。
“我们顾家,丢不起这个人。”
“爸,现在还不是时候。”
顾雁臣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很平静。
“跟远航的合同还没结束,现在离婚,对公司股价影响不好。”
他不是在为我辩解。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在他的世界里,所有东西都可以用利益来衡量。
包括婚姻。
顾正雄沉默了。
他是个商人,他懂。
“那就让她先滚出去!”
李婉茹又尖叫起来。
“我不想再看见她!”
“妈!”
顾雁臣的语气重了些。
“她现在还是我的妻子。”
说完,他走到我身边,拉住我的手腕。
他的手很用力,捏得我生疼。
“我们走。”
他拉着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顾家老宅。
坐上车,他才松开我。
我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红印。
他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踩到底。
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我看着他紧绷的侧脸。
“你信我吗?”
我问。
他没有看我。
只是从后视镜里,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我谁都不信。”
他说。
“我只信证据。”
我知道,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但他没有证据。
这很好。
游戏,就是要这样才刺激。
5.致命的晚宴
顾雁臣开始派人查我。
我知道。
每天出门买菜,身后都跟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我的手机,也被他装了监控软件。
他想找到我跟外界联系的证据。
但他什么都找不到。
我把一切都伪装得很好。
我还是那个岑宁。
每天研究菜谱,打扫卫生,等他回家。
我的世界,小得只剩下那栋别墅。
和一个永远不会爱我的男人。
这是一个完美的囚徒形象。
顾雁臣的调查,持续了半个月。
一无所获。
他的疑心,渐渐淡了。
或者说,他被另一件更大的事转移了注意力。
顾氏集团一年一度的慈善晚宴要开始了。
这是上流社会的盛会。
也是蒋悦回归社交圈的最好时机。
晚宴前一天,顾雁臣给了我一张卡。
“去买件礼服。”
他说。
“明天晚上,你要陪我出席。”
我有些意外。
我以为,他会带蒋悦去。
“蒋小姐呢?”我问。
“她也会去。”
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岑宁,我知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明天晚上,你什么都不用做,安安静静地待在我身边就好。”
“别给我惹麻烦。”
这是警告,也是安抚。
我拿着那张卡,去商场挑了一件最不起眼的黑色长裙。
款式简单,没有任何装饰。
扔在人堆里,绝对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这正是我要的效果。
今晚的主角,不是我。
我只是一个观众。
一个等着看好戏的观众。
晚宴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举行。
金碧辉煌,衣香鬓影。
我挽着顾雁臣的手臂走进会场。
他很高,很帅,是全场的焦点。
而我,就像他身上一件不起眼的配饰。
很多人向他问好,目光扫过我的时候,都带着一丝探究和轻蔑。
我能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那个就是顾总的那个……替身?”
“长得是挺像,可惜气质差远了。”
我假装没听见,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顾雁臣把我带到休息区,给我拿了杯果汁。
“你在这里等我。”
他说完,就走进了人群。
他需要应酬。
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他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色人物之间。
像一个国王,在巡视他的帝国。
蒋悦来了。
她穿了一件红色的抹胸礼服,裙摆上镶满了碎钻。
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她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径直走到顾雁臣身边。
很自然地挽住他的另一只手臂。
两个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我这个“正牌妻子”,反而像个多余的第三者。
我低下头,小口地喝着果汁。
好戏,要开场了。
晚宴进行到一半,是慈善拍卖环节。
主持人站在台上,介绍着一件件拍品。
气氛很热烈。
最后一件拍品,是一条名为“海洋之心”的蓝宝石项链。
起拍价,八百万。
“一千万。”
顾雁臣举了牌。
全场一阵小小的骚动。
大家都知道,蒋悦最喜欢蓝宝石。
这串项链,他显然是为她拍的。
蒋悦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得很甜。
眼神,却挑衅地向我这边看过来。
像是在炫耀她的胜利。
我没理她。
我的目光,落在宴会厅门口。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他们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拍卖台前。
为首的警察拿过主持人的话筒。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他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我们接到举报,这串‘海洋之心’项链,涉嫌通过非法渠道洗钱。现在,我们需要把它带回去调查。”
“同时,也请捐赠者蒋悦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整个宴会厅,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蒋悦身上。
震惊,疑惑,不敢相信。
蒋悦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她抓住顾雁臣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雁臣,我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顾雁臣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把蒋悦护在身后,看着那个警察。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不是误会,等我们调查清楚了就知道了。”
警察的表情,公事公办。
“蒋小姐,请吧。”
两个女警走上前,一左一右地“请”着蒋悦。
蒋悦的身体都在发抖。
她求助地看着顾雁臣。
但顾雁臣,也无能为力。
在众目睽睽之下,蒋悦被警察带走了。
那件红色的礼服,在闪光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像一滩凝固的血。
我坐在角落里,把杯子里最后一口果汁喝完。
甜的,有点腻。
我拿出手机,按灭屏幕。
屏幕上,是我刚刚发出去的一条短信。
收件人是一个没有姓名的号码。
内容很简单,只有两个字。
“收网。”
6.裂痕
蒋悦被带走调查的事,成了第二天所有财经新闻的头条。
标题取得一个比一个难听。
《豪门名媛涉嫌洗钱,慈善晚宴沦为闹剧》
《顾氏集团准儿媳身份成谜,背后牵扯巨额黑色产业链》
顾氏集团的股价,应声下跌。
一天之内,蒸发了十几个亿。
顾雁臣一整天都没回家。
我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
我知道,他现在肯定在想尽一切办法捞人。
可惜,没用的。
我布了这么久的局,不会给他任何翻盘的机会。
蒋悦经手的每一笔账,我都留了底。
那些证据,就像一张巨大的网。
把她牢牢地困在里面。
她出不来了。
我像往常一样,做好了晚饭。
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餐桌前,慢慢地吃着。
别墅里很安静。
只有墙上挂钟走动的声音。
和我的心跳声。
我一点都不紧张。
反而有一种变态的快感。
看着自己亲手导演的戏剧,一步步走向高潮。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晚上十一点,顾雁臣回来了。
他喝了很多酒,走路都有些不稳。
一进门,就摔倒在玄关。
我过去扶他。
他一把推开我。
“滚开!”
他的眼睛是红的,充满了血丝。
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我没理他,硬是把他扶到了沙发上。
给他倒了杯蜂蜜水。
他没喝,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是你做的,对不对?”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晚宴上的事,是你安排的。”
他不是在问我,而是在陈述。
我没承认,也没否认。
我只是蹲下身,帮他脱掉鞋子。
“你累了,早点休息吧。”
我的平静,彻底激怒了他。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说话!”
他冲我咆哮。
“岑宁,你到底是谁?!”
我抬起头,看着他。
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我。
不是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而是真真正正地,在看我。
岑宁。
这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有几分陌生。
“我就是岑宁。”
我说。
“是你的妻子。”
“妻子?”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顾雁臣的妻子,会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去害一个无辜的女人?”
“无辜?”
我笑了。
“顾雁臣,你真的觉得她无辜吗?”
我甩开他的手,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利用慈善基金洗钱,每一笔都有据可查。她名下的几家空壳公司,每年偷税漏税的金额,够普通人活几辈子了。”
“这些,你敢说你一点都不知道?”
顾雁臣的脸色,白了又青。
他当然知道。
他只是不在乎。
在他眼里,这些都是上流社会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只要不被揭穿,就什么事都没有。
可惜,我把它揭穿了。
“你调查我?”
他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我。
“不,我只是比你更了解她。”
我走到他对面坐下。
“顾雁臣,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你跟蒋悦撇清关系,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她身上。我帮你,稳住顾氏的股价。”
我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他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怪物。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是你的妻子。”
我重复了一遍。
“顾氏倒了,对我没好处。”
这个理由,很充分。
也很有说服力。
他是一个商人,他听得懂利益。
他沉默了很久。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我知道,他在权衡利弊。
一边,是摇摇欲坠的商业帝国。
另一边,是声名狼藉的初恋情人。
他会选哪个?
答案,毫无悬念。
“好。”
他终于开口,只说了一个字。
这个字,宣判了蒋悦的死刑。
也把我们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彻底捅破了。
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雇主和替身。
而是同盟。
或者说,是两条互相利用的毒蛇。
盘踞在一起,随时准备给对方致命一D。
7.危险的同盟
顾雁臣的动作很快。
第二天,顾氏集团就发表了公开声明。
声明里,他们把所有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
说蒋悦利用顾氏慈善基金会的名义进行非法活动,纯属其个人行为。
顾氏集团对此毫不知情,并且也是受害者。
他们会积极配合警方调查,并保留追究蒋悦法律责任的权利。
这份声明,写得滴水不漏。
既保全了顾氏的名声,又把蒋悦彻底推了出去。
像扔掉一个用过的垃圾。
舆论的风向,很快就变了。
大家开始同情顾氏集团,同情顾雁臣。
觉得他被一个恶毒的女人欺骗了。
顾氏的股价,也奇迹般地止跌回升。
这一切,当然有我的功劳。
我动用了我手里的所有资源。
那些我安插在各大金融机构和媒体公司的“棋子”。
他们开始在网上散布对顾氏有利的消息。
做空顾氏的那些对家,也被我用黑客技术,搅得天翻地覆。
他们自顾不暇,自然也就没精力再来攻击顾氏。
顾雁臣看着这一切,什么都没说。
但他看我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轻蔑和无视。
多了一丝忌惮,和探究。
他想知道,我到底有多少底牌。
我偏不让他知道。
我把自己的痕迹,处理得干干净净。
在他面前,我还是那个只会做饭和打扫卫生的岑宁。
仿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白天,我们是相敬如宾的夫妻。
他上班,我在家。
晚上,他回来,我们会一起吃饭。
偶尔,他也会跟我聊几句公司的事。
像是在试探我。
我每次都回答得恰到好处。
既表现出一定的商业头脑,又不会显得太过聪明。
让他觉得,我只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女人。
还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他不再去书房睡了。
而是搬回了主卧。
哦,主卧没有装修成地中海风格。
蒋悦出事后,装修队就停工了。
现在,还是原来的样子。
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
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汉界。
谁也不越界。
有一天晚上,他喝了点酒回来。
躺在床上,突然从背后抱住我。
他的胸膛很热,烫得我皮肤发紧。
我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
“岑宁。”
他在我耳边,轻轻地叫我的名字。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身体僵住了。
“我想要的,你不是已经给了吗?”
我说。
“顾太太的身份,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这是当初签合约时,他承诺给我的。
“不够。”
他说。
“这些,不够你做这么多事。”
他很清醒。
他知道,我的图谋,不止于此。
我转过身,面对着他。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
只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
“那如果我说,我想要的,是你呢?”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
“我不想再当替代品了,我想成为你真正的妻子。”
“我想让你爱上我。”
这是一个女人,在绝望中,能说出的最卑微,也最疯狂的话。
很符合我现在的人设。
他沉默了。
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
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很快,很乱。
他被我打动了?
不,不可能。
顾雁臣这种人,没有心。
他只是在评估,我这句话的真实性。
以及,利用价值。
过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他在我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很轻,很柔。
像一片羽毛,飘下来。
“好。”
他说。
“我给你这个机会。”
我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顾雁臣。
你上钩了。
你以为你在给我机会?
其实,是你自己,走进了我为你设下的最后一个陷阱。
8.温柔的陷阱
顾雁臣开始尝试着对我好。
他会记得我们的结婚纪念日,给我买礼物。
虽然只是让秘书去挑的,没什么新意。
他会减少不必要的应酬,早点回家吃饭。
虽然吃饭的时候,他还是习惯性地看手机。
他甚至会带我去看电影,逛街。
虽然全程,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我知道,这都是演的。
他在试探我,也在麻痹我。
他想让我沉浸在他编织的温柔假象里。
然后,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我将计就计。
我也在演。
演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幸福的小女人。
我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多了。
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爱慕和崇拜。
我会像所有热恋中的女孩一样,给他准备小惊喜。
在他开会的时候,去公司给他送爱心便当。
在他的车里,挂上我亲手编的平安结。
我们看起来,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恩爱夫妻。
公司的员工看到我,都开始恭敬地叫我“顾太太”。
而不是在背后,叫我“那个替身”。
李婉茹也消停了。
蒋悦的事,对她打击很大。
加上顾雁臣的警告,她不敢再来找我的麻烦。
偶尔在家庭聚会上碰到,她也只是冷着脸,当没看见我。
这样很好。
少了一个障碍,我的计划,可以进行得更顺利。
顾雁臣对我,越来越没有防备。
他开始允许我进他的书房。
有时候,他处理公事,也会让我在旁边陪着。
我通常会拿一本书,安安静静地看。
不打扰他。
但我的眼睛,会不动声色地,瞟向他的电脑屏幕。
记住那些公司的核心数据,和商业机密。
他公司的防火墙,是我三年前,亲手帮他设计的。
固若金汤。
可以抵御世界上最顶级的黑客。
除了我。
因为,我给他留了后门。
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可以随时进出的后门。
我开始动手了。
我用顾雁臣的内部账号,登录了公司的系统。
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修改了几个关键项目的财务报表。
做了一些很小的亏空。
小到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但是,积少成多。
这些小亏空,就像白蚁一样。
会一点一点地,蛀空顾氏这棵参天大树。
我还利用职务之便,接触到了一些顾氏的灰色交易。
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跟某些官员的权钱交易。
我把所有的证据,都悄悄地备份了下来。
这些,是我的王牌。
是最后,能把顾雁臣,连同整个顾家,一起送进地狱的王牌。
顾雁臣对此,一无所知。
他还在享受着掌控一切的快感。
他以为,他驯服了我这只不听话的金丝雀。
他以为,我已经被他的温柔攻势,彻底融化。
他甚至,在床上,开始叫我的名字。
而不是,在情动的时候,无意识地喊出“悦悦”。
有一次,他抱着我,问我。
“岑宁,你现在幸福吗?”
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
“嗯,幸福。”
这是实话。
看着仇人,一步步走向我为他挖好的坟墓。
这种感觉,真的很幸福。
幸福到,我想笑。
但我忍住了。
我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了他。
9.棋子的觉醒
日子一天天过去。
顾氏集团的内部,已经被我蛀空得差不多了。
财务报表上的窟窿,越来越大。
大到,快要瞒不住了。
几个大的投资项目,也因为我暗中做的手脚,接连出现问题。
顾雁臣开始变得忙碌,和焦虑。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
回到家,也总是锁着眉头。
他开始怀疑了。
他不是傻子。
这么多“意外”接二连三地发生,不可能是巧合。
公司内部,一定出了内鬼。
他成立了一个秘密调查小组。
开始彻查公司近半年来的所有项目和账目。
也包括,所有能接触到核心机密的高管。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必须在他查到我之前,完成最后一步。
我需要一个契机。
一个能让顾氏集团,瞬间崩塌的契机。
这个契机,很快就来了。
顾正雄,顾雁臣的父亲,生病住院了。
很严重,是癌症晚期。
这个消息,对顾氏集团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顾正雄是顾氏的定海神针。
他一倒下,整个公司都人心惶惶。
股价,也应声大跌。
顾雁臣临危受命,接替了董事长一职。
他忙得焦头烂额。
既要处理公司的烂摊子,又要照顾医院的父亲。
他分身乏术。
这,就是我最好的机会。
我利用他的信任,拿到了他办公室和电脑的所有权限。
美其名曰,帮他分担。
他没有怀疑。
他现在,已经焦头烂额,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把他书房里,那个他最宝贝的保险箱打开了。
里面,是顾氏集团最原始,也是最肮脏的“发家史”。
包括他们如何吞并其他小公司,如何做假账,如何偷税漏税。
当然,也包括十年前,他们是如何逼死我父亲,霸占我们家公司的所有证据。
我把这些东西,全部复印了一份。
然后,匿名寄给了几家最大的媒体,和纪检委。
做完这一切,我像往常一样,煲了汤,送到医院。
顾正雄的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李婉茹大概是哭累了,回去休息了。
顾雁臣在外面打电话,处理公事。
我把汤倒在碗里,一勺一勺地喂他。
他已经很虚弱了,瘦得脱了相。
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
“你是……岑宁?”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浑浊。
我点点头。
“爸,喝点汤吧。”
他摇摇头,没喝。
只是看着我。
“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他说。
“一个……我很多年前,就见过的人。”
我的手,抖了一下。
汤,洒出来一点。
“是吗?”我笑了笑,“可能,是大众脸吧。”
“不。”
他固执地摇头。
“我记得她的眼睛。跟你一样。很亮,也很……倔。”
“她姓什么来着……哦,对了,姓岑。”
“叫岑仲安。是‘安信科技’的老板。”
他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清明。
“你是……他的女儿?”
我没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他想叫人。
但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
看着我,慢慢地,对他露出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冰冷刺骨的笑容。
“是。”
我说。
“我是他的女儿。”
“我回来,是替我爸,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也替他,送你们顾家所有人,下地狱。”
10.崩塌的前夜
顾正雄死了。
就在我跟他摊牌的那个晚上。
医生说,是突发心肌梗塞,抢救无效。
我知道,他不是病死的。
他是被我,活活吓死的。
顾家的天,塌了。
李婉茹在医院哭得晕过去好几次。
顾雁臣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
他通红着眼睛,处理着父亲的后事。
还要应付公司那些虎视眈眈的股东。
他像一个快要被绷断的弦。
随时都会断掉。
我陪在他身边。
扮演着一个体贴温柔的、识大体的妻子。
帮他应付前来吊唁的宾客。
帮他照顾几近崩溃的母亲。
所有人都夸我,说顾家娶了一个好媳妇。
顾雁臣看我的眼神,也多了一丝依赖和感激。
他不知道。
那个把他推入深渊的魔鬼,此刻,正穿着丧服,接受着所有人的赞美。
顾正雄的葬礼,办得很风光。
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葬礼结束的第二天,我寄出去的那些“礼物”,开始发酵了。
几家主流媒体,同时爆出了顾氏集团的惊天丑闻。
偷税漏税,非法并购,权钱交易。
每一条,都足以让顾氏万劫不复。
纪检委也成立了专案组,正式对顾氏集团展开调查。
公司的账户,被全部冻结。
几个核心高管,包括顾雁臣,都被限制出境。
顾氏的股价,一泻千里。
不到三天,就成了一支垃圾股。
银行上门催债,合作商纷纷解约。
墙倒众人推。
曾经不可一世的顾氏帝国,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顾雁臣,从云端,狠狠地摔了下来。
摔得粉身碎骨。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三天三夜。
不吃不喝,也不见任何人。
我敲门,他也不开。
我没有硬闯。
我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
也需要时间,来想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第四天早上,他出来了。
胡子拉碴,满身酒气。
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
那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片死寂。
“是你。”
他说。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的。”
我没有否认。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演了。
我点点头。
“是。”
他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为什么?”
他问。
“岑宁,我自问,这三年,没有亏待过你。”
“没有亏待我?”
我看着他,也笑了。
“顾雁臣,你还记得十年前的‘安信科技’吗?”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安信科技……岑仲安……”
他看着我,嘴唇都在发抖。
“你……你是他的女儿?”
“是。”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叫岑宁。我父亲,叫岑仲安。十年前,他被你们顾家逼得跳楼自杀。我们家,也因为你们,家破人亡。”
“我等了十年。”
“我处心积虑地接近你,当你的替身,嫁给你。”
“就是为了今天。”
“为了让你们顾家,尝一尝,我们当年所受的痛苦。”
“我要让你,一无所有。”
“要让你们所有人,都为我父亲陪葬!”
我的声音,不大。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靠在墙上,才勉强站稳。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相信。
还有,一丝……恐惧。
他怕了。
他终于知道,他这三年,到底养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在身边。
11.最后的审判
顾雁臣被带走了。
作为顾氏集团的法人代表,他要为公司犯下的所有罪行,承担责任。
李婉茹也因为涉嫌参与洗钱,被一并调查。
顾家的其他亲戚,凡是牵涉其中的,一个都没跑掉。
树倒猢狲散。
曾经显赫一时的顾家,彻底完了。
我以受害者的家属,和顾雁臣妻子的双重身份,参与了对顾氏集团的破产清算。
我拿回了原本属于我们岑家的一切。
甚至,更多。
顾家的那栋别墅,也被判给了我。
作为离婚的财产分割。
我和顾雁臣,终于还是离婚了。
没有争吵,也没有纠缠。
我们很平静地,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外面下着小雨。
他站在台阶上,看着我。
“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他问。
声音很沙哑。
我点点头。
“这三年,你对我,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心吗?”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是期盼?还是不甘?
我看着他。
看着这张,我曾经在无数个夜里,幻想过要亲手撕碎的脸。
这张,和我朝夕相处了一千多个日夜的脸。
我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真心?”
我笑了。
“顾雁臣,你配吗?”
我丢下这句话,撑开伞,走进了雨里。
没有再回头。
我知道,他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我的背影。
直到我,消失在街角。
一切,都结束了。
大仇得报。
我应该高兴的。
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
心里,空落落的。
像被人挖走了一块。
我回到了那栋别墅。
曾经,我觉得这里是牢笼,是地狱。
现在,它属于我了。
我把所有顾雁臣留下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把主卧,重新装修成了我喜欢的样子。
简单的,冷色调的。
就像我现在的心情。
有一天,我接到了蒋悦的电话。
她从监狱里打来的。
她因为洗钱和偷税漏税,被判了十年。
“岑宁,你赢了。”
她在电话那头,声音很平静。
“我真没想到,最后,会是你赢了。”
“我也没想到。”我说。
“我以为,你才是顾雁臣的真爱。”
她在那头,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里,充满了讽刺。
“真爱?”
“岑宁,你太天真了。”
“像顾雁臣那种男人,他谁都不爱。他只爱他自己,爱他的顾氏帝国。”
“他当初追我,不过是因为我们家,能给他的事业带来帮助。”
“他后来找你当替身,也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听话的、能帮他堵住悠悠之口的工具人。”
“我们,从头到尾,都只是他的棋子。”
“只不过,你这颗棋子,比我聪明。”
“你最后,反过来,把他将死了。”
挂了电话,我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
发了很久的呆。
棋子。
原来,我们都是棋子。
那谁,又是那个下棋的人呢?
是命运?还是我们自己,无法控制的欲望和仇恨?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场棋局,我虽然赢了。
但我的棋盘上,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12.没有赢家的棋局
开庭那天,我去了。
坐在旁听席的最后一排,戴着帽子和口罩。
没有人认出我。
顾雁臣站在被告席上。
他穿着一身囚服,剃了平头,瘦了很多。
但背脊,还是挺得笔直。
他全程都很平静。
对公诉人提出的所有指控,都供认不讳。
最后陈述的时候,他什么都没为自己辩解。
只是,朝着旁听席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好像穿透了人群,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
最终,他因多项罪名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
李婉茹,判了十五年。
顾家的其他人,也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法官宣判的那一刻,我没有感到任何快感。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
和无尽的空虚。
我卖掉了别墅,也卖掉了公司。
拿着一大笔钱,离开了这座城市。
我去了很多地方。
看过很多风景。
试图用新的记忆,来覆盖掉那些沉重的过去。
但没用。
那些人,那些事,就像刻在我骨子里的烙印。
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跑出来,折磨我。
我会梦到我的父亲。
他从高楼上跳下来,鲜血溅了我一脸。
他问我,宁宁,你开心吗?
我也会梦到顾雁臣。
他穿着囚服,隔着铁窗看着我。
他说,岑宁,你赢了。可你也,一无所有了。
是啊。
我一无所有了。
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
我只有钱。
很多很多的钱。
可这些钱,却买不来一个安稳的睡眠。
有一天,我走在一个南方小镇的街上。
看到一个画摊。
一个年轻的画家,在给人画素描。
我鬼使神差地,坐了过去。
“小姐,想画一张吗?”他问我。
我点点头。
他让我看着他,不要动。
我看着他。
他的眼睛很干净,像一汪清泉。
他画得很认真。
笔尖在画纸上,沙沙作响。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有一层金色的绒毛。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哭。
画好了。
他把画递给我。
画上的我,在笑。
笑得很恬静,很温暖。
眉眼弯弯,像个月牙。
那是我不认识的,一个陌生的自己。
一个,没有被仇恨侵蚀的,岑宁。
“谢谢。”
我付了钱,拿着画,转身离开。
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我知道,我的人生,毁了。
不是被顾家毁掉的。
是被我自己,亲手毁掉的。
在我选择走上复仇这条路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输了。
输掉了,那个本可以,笑得这么温暖的自己。
我抬起头,看着小镇湛蓝的天空。
太阳很好。
暖洋洋的。
我想,也许,我该试着,跟过去和解了。
为那个,画里的女孩。
也为,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十年前的,夏天。
虽然,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