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夺嫡?我扶他上位后他跪了!精选章节

小说:庶子夺嫡?我扶他上位后他跪了!作者:明月御风更新时间:2025-11-05 22:53:51

爹死那天,我攥着扫帚在柴房劈了一整夜的木柴。

不是给府里劈的,是给自己劈的。劈得手上全是血泡,混着木屑,火辣辣地疼。可这点疼,比起心口那块被生生剜掉的肉,算个屁。

嫡母王氏端坐在前厅,帕子按着根本没湿的眼角,声音拖着长腔:“老爷这一去,咱们府里……哎,天都塌了。”

塌个屁。我低着头,盯着自己那双沾满泥灰的粗布鞋。这个家,对我颜青絮来说,从来没立起来过。我娘是个洗脚婢,生下我就蹬腿走了。我是府里最下等的庶女,名字都上不了族谱的那种,平时连给嫡母请安的资格都没有,只配在后院干最脏最累的活。

前厅哭声阵阵,是嫡姐柳如烟在哭,哭得千回百转,不知道的以为她多孝顺。我透过柴房破窗户的缝隙看出去,看见我那名义上的弟弟,柳府唯一的庶子,楚琰。他缩在角落的阴影里,瘦得像根豆芽菜,脸色惨白,肩膀微微发抖。嫡母一个眼风扫过去,他立刻把头埋得更低。

他怕。怕王氏趁着爹没了,彻底收拾了我们这对碍眼的庶出。

我收回目光,继续劈柴。斧头落下,木头应声裂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爹死了,这府里,怕是连馊饭都难吃上一口了。想活下去,想活得像个人样,不能再这么窝囊下去。

可我能靠谁?靠那个吓得发抖的豆芽菜弟弟吗?

几天后,爹刚过头七,王氏就开始清算了。借口府中用度紧张,裁减人手。最先裁掉的,就是我院里那个唯一还算忠心的小丫头春杏。她哭着被拖走时,死死拉着我的衣角:“小姐,小姐……”

我掰开她的手,一个字也没说。心里那把火烧得更旺了。

那天下午,我在后院偏僻的水井边打水。柳如烟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围过来。她身上熏着浓得呛人的香,手里捏着一块精致的点心。

“哟,这不是青絮妹妹吗?怎么自己打水呀?下人都死光了?”她声音又尖又利,故意拔高,生怕别人听不见。

我没理她,继续摇着辘轳。

“啪嗒!”一块油腻的点心,精准地砸在我刚提上来的一桶清水里,溅了我一脸脏污的水花。

“哎呀,手滑了!”柳如烟夸张地捂住嘴,眼里全是恶毒的笑意,“脏了妹妹的水,真是对不住。不过,妹妹这样的人,喝点脏水也没什么打紧吧?左右……也洗不干净你骨子里的下贱。”

她身边的婆子们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抬起眼,直直地看向柳如烟。没哭,没闹,眼神平静得像口枯井。大概是我的眼神太冷,柳如烟得意的笑容僵了一下。

“你看什么看?不服气?”她色厉内荏地呵斥。

我扯了扯嘴角,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吐出来:“嫡姐教训的是。”然后,弯下腰,提起那桶被点心污染的水,慢慢走开。

身后是柳如烟气急败坏的骂声:“贱胚子!天生就是个贱骨头!”

对,我是贱骨头。贱骨头才要更惜命。这桶脏水,我记下了。

晚上,我偷偷摸到楚琰住的破败小院。他缩在冰冷的炕上,屋里连盏像样的油灯都没有,月光照着他惨白的脸。看见我,他吓得差点从炕上滚下来。

“姐……姐姐?”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里全是惊恐,像只受惊的兔子。

“怕什么?”我走过去,把手里攥着的半个冷硬的窝头塞给他,“王氏今天能裁我的人,明天就能断了你的饭食。”

楚琰捧着那半个窝头,眼圈瞬间就红了。“嫡母……嫡母她……”

“她不会放过我们。”我打断他,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铁锤砸在地上,“爹没了,她和她那个宝贝女儿柳如烟,还有那个装模作样的周姨娘,就是我们头顶上的天。她们想让我们死,我们就活不成。想让我们活,我们也得像狗一样摇尾巴。”

楚琰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干硬的窝头上:“那……那我们怎么办?姐姐,我怕……”

“怕有用吗?”我盯着他,眼神像刀子,“眼泪能当饭吃,还是能当命使?”我凑近他,几乎贴着他冰凉的耳朵,“楚琰,你听好了。你是柳家唯一的儿子,唯一的男丁!就算你是庶出,这柳府的家业,祖宗规矩摆在那里,按理也该有你一份!凭什么让王氏她们霸着,把我们踩在泥里?”

楚琰猛地抬头,眼睛瞪得老大,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震惊里带着一丝茫然和……隐秘的渴望?

“可……可我是庶子,嫡母她……”他嗫嚅着,习惯性的畏惧占了上风。

“庶子怎么了?”我冷笑,“只要你能立起来,只要你有本事,这府里,未必不能变天!王氏无子,这是她最大的短处!你难道真想一辈子被她踩在脚下,像条狗一样,最后被她随便找个由头打发了,或者干脆‘病故’?”

“病故”两个字我说得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进楚琰的心里。他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不想……”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我不想死……姐姐,我不想!”

成了。火种已经埋下。

“好。”我抓住他冰冷的手,那手瘦得硌人,“不想死,就得争!就得抢!把本该属于你的东西,抢回来!姐姐帮你。”

他猛地反握住我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力气大得惊人:“姐!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从那天起,我颜青絮的生活,除了劈柴洗衣,多了一项更重要的任务——养狼崽子。

楚琰的处境,比我更糟。王氏明面上不敢直接弄死这个唯一的庶子,但暗地里的磋磨一点不少。送去的饭菜不是馊的就是冷的,冬日里炭火永远不够,他冻得瑟瑟发抖,手指上全是冻疮。他那个所谓的生母周姨娘,更是只把儿子当成固宠的工具,见爹死了无宠可固,又怕得罪王氏,对楚琰不闻不问,甚至嫌他碍眼。

我去求了府里一个早年受过我娘一点小恩惠的老账房先生,姓赵。赵先生是个落魄秀才,在府里管些杂账,人还算厚道。我跪在他面前磕头,额头都磕青了,求他偷偷教楚琰识字。

赵先生看着我额头的伤,又看看我身后那个冻得嘴唇发紫、眼神却透着一股狠劲的少年,长长叹了口气:“造孽啊……起来吧丫头,老夫……试试看。但丑话说前头,要是被夫人知道……”

“先生放心,绝连累不到您!”我斩钉截铁。

于是,楚琰昏暗破败的小屋里,深夜多了一豆微弱的灯火。赵先生压低的声音,伴着窗外呼啸的风声,艰难地给他启蒙。楚琰学得很拼命,冻得握不住笔,就把手放在嘴边哈气,再写。他天赋其实不错,学东西很快。

而我,则成了他最忠实的“后勤”和“情报官”。省下自己本就不多的口粮,半夜偷偷送过去。竖起耳朵听府里的风吹草动,尤其是关于王氏、柳如烟和周姨娘的动向。

王氏想把柳如烟嫁入高门,正四处钻营,暂时没空往死里整我们,这给了我们喘息之机。周姨娘则不安分,暗地里和府里一个姓刘的管事眉来眼去,似乎想卷点钱财跑路。这些消息,我都一点不漏地告诉楚琰。

“周姨娘……她竟敢……”楚琰听到他生母的丑事,脸涨得通红,是愤怒,也是耻辱。

“看清楚了吗?”我冷冷道,“这府里,没人是真心待你的。想活命,想出头,只能靠我们自己。”

楚琰咬着牙,用力点头,眼底那簇名为野心的火苗,烧得更旺了。他开始主动问赵先生朝堂上的事,问外面铺子的经营。赵先生惊讶于他的转变,教得也更用心了些。

日子在压抑和算计中一天天滑过。

转眼就是年关。府里张灯结彩,王氏忙着准备给京中权贵送礼的单子。柳如烟新得了一身价值不菲的云锦袄裙,在府里招摇得像只开屏的孔雀。周姨娘也沾光得了支金钗,美滋滋地插在头上。

我和楚琰,依旧在冰冷的角落,守着清锅冷灶。年夜饭,我们分吃了两个偷藏下来的冷馒头。

“姐,”楚琰咽下最后一口干硬的馒头,忽然低声说,“明年,我一定要让你吃上热腾腾的年夜饭,穿上新袄子。”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我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黑暗中,我们姐弟俩依偎着,像两只在寒风中互相舔舐伤口的小兽,等待着黎明,或者说,等待着撕咬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开春不久,王氏的娘家兄长,一个在京城做小官的,突然被卷入一场不大不小的官司,急需银子打点疏通。王氏心急如焚,变卖了不少自己的体己首饰,还是不够。她那贪婪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府里公中的账目上。

柳府公中,一直由王氏把持。但账目混乱,这些年被她和她那帮陪房蛀得千疮百孔。她急于挪钱,又怕做得太明显留下把柄,便想找个人顶缸。

她选中了老实巴交、又管着杂账的赵先生。

那天,王氏把赵先生叫到跟前,和颜悦色:“赵先生,您是府里的老人了。如今府里有点难处,需要动用些公中银子,这账目上嘛……还请您多费心,周转周转。”

赵先生脸色发白,他明白这“周转”是什么意思,一旦应下,日后查起来,他就是现成的替罪羊!他嘴唇哆嗦着,想拒绝又不敢。

就在赵先生快要被王氏逼得点头时,楚琰“恰好”去给王氏请安(这是我让他去的,算准了时间)。

“母亲。”楚琰规规矩矩地行礼,声音不高不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儿子方才路过账房,见刘管事神色慌张地出来,手里似乎……拿着个匣子?”他故意说得含糊,眼神却瞟向王氏瞬间僵硬的脸色。

刘管事,正是和周姨娘有染的那个管事!王氏早就看他不顺眼,一直苦于没证据。

王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也顾不上赵先生了:“你当真看清了?”

“儿子不敢妄言,只是远远瞧见。”楚琰低着头,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王氏疑心大起,立刻派人去查刘管事和周姨娘的院子。这一查,还真查出了“私相授受”的信物和几件“丢失”的小库房物件!虽然未必真和周姨娘私通有关,但足够王氏借题发挥了。

一场闹剧在府里上演。周姨娘哭天抢地,说自己冤枉,是被刘管事陷害。刘管事百口莫辩,被王氏以偷盗主家财物的罪名,狠狠打了一顿板子,撵了出去。周姨娘也被夺了管家钥匙,禁足在自己院里。

赵先生,莫名其妙躲过一劫。

事后,赵先生心有余悸地找到我:“青絮姑娘,这次多亏了……琰少爷。”他看向楚琰的眼神,多了几分真正的欣赏和感激。

楚琰第一次在王氏面前“露脸”,虽然没得到什么实质好处,却成功在王氏心里埋下了一根刺,让她意识到,这个看似怯懦的庶子,或许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他赢得了赵先生的死心塌地。

“姐,我做得怎么样?”私下里,楚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带着点邀功的意味。

“还行。”我点点头,没夸他,只是点明要害,“借刀杀人,刀用的是王氏的疑心和周姨娘自己的不检点。但记住,这只是开始。王氏吃了这个闷亏,只会更警惕我们。下次出手,得更准,更狠。”

楚琰收敛了笑容,用力点头:“我明白。”

随着楚琰渐渐长大,跟着赵先生学的越来越多,他在府里越来越难以被忽视。王氏感到了威胁,她加快了为柳如烟挑选夫婿的步伐,想尽快把女儿嫁入高门,给自己找个强有力的外援。

柳如烟心比天高,一心想攀龙附凤。王氏挑了几个,她不是嫌对方官职小,就是嫌家世不够显赫。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永昌侯府的三公子,李承泽。

李承泽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仗着侯府门第,花名在外。他来我们这地方是游山玩水的,不知怎么被柳如烟“偶遇”上了。柳如烟被他侯府公子的身份迷得神魂颠倒,非他不嫁。

王氏打听清楚李承泽的为人后,气得够呛。这种浪荡子,根本靠不住!可柳如烟铁了心,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绝食相逼。

“母亲!我不管!我就要嫁承泽哥哥!只有他配得上我!”柳如烟躺在绣床上,哭得梨花带雨,“您不答应,我就饿死在这里!”

王氏被闹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我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知道机会来了。我让楚琰找机会,“无意”中在李承泽面前露个脸。

楚琰如今已不是当年的豆芽菜。几年养下来,虽不算壮实,但身姿挺拔,眉目清俊,更难得的是,在赵先生的教导和我刻意的打磨下,他身上渐渐有了一种沉稳的书卷气,在一众纨绔子弟中显得鹤立鸡群。

一次城中文人雅集(这种场合,以前楚琰根本没资格参加,是我让赵先生想办法带他进去的),李承泽也在场。席间有人高谈阔论,引经据典,却背错了一句。众人碍于情面,或没听出来,或不敢点破。

楚琰坐在角落,声音不大不小,清晰地纠正了那句错处,并流畅地接了下去,解释得清楚明白。顿时,引来一片侧目。

李承泽正觉得无聊,看见楚琰,眼睛一亮:“咦?这位是?”

旁边有人介绍:“哦,这位是柳府的楚琰公子。”

“柳府?”李承泽挑眉,看向楚琰的眼神带了几分玩味,“柳家小姐的……弟弟?”

楚琰起身,不卑不亢地行礼:“见过李公子。”

李承泽上下打量着他,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柳小姐……倒是有个不错的弟弟。”言语间,似乎对楚琰的兴趣,比对柳如烟更大。

这话很快传到了王氏耳朵里。王氏又惊又疑又怒。惊的是李承泽那暧昧不明的态度;疑的是楚琰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场合;怒的是这庶子竟敢勾引她女儿的目标!

她立刻把楚琰叫去,劈头盖脸一顿斥骂:“孽障!谁准你出去招摇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竟敢在李公子面前卖弄,你是想毁了你姐姐的姻缘吗?”

楚琰垂手而立,任由她骂,等她骂累了,才平静地开口:“母亲息怒。儿子只是随赵先生去长长见识。至于李公子所言……儿子惶恐,实在不知何意。李公子身份贵重,儿子岂敢有非分之想?一切,自然是以嫡姐的姻缘为重。”他态度恭顺,言语滴水不漏。

王氏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得胸口疼。她盯着楚琰,第一次在这个庶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令她不安的平静力量。

几天后,李承泽府上派人来,送了两份礼。一份是给柳如烟的,一套价值不菲的头面。另一份,指名是给“柳府楚琰公子”的,是一方上好的端砚。

这简直是在王氏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府里流言四起。有说李三公子看上了柳家庶子的;有说柳如烟被弟弟抢了风头的;更恶毒的,说柳家姐弟俩怕是……王氏气得摔了一套最心爱的茶具。

柳如烟更是妒恨交加,把送来的头面砸了个稀巴烂,冲到王氏面前哭诉:“娘!您看看!都是那个贱人生的贱种害的!他故意勾引承泽哥哥!他存心想坏我的好事!您快把他赶出去!打死他!”

王氏看着歇斯底里的女儿,再看看那方刺眼的端砚,眼中杀机毕露。楚琰,不能再留了!再留下去,怕真要成祸害!

她开始秘密筹划。表面上,她压下了柳如烟的吵闹,甚至对楚琰的态度“缓和”了一些。暗地里,她让人在楚琰每日去赵先生那里必经的偏僻小道上,弄松了一块假山石。

动手那天,我在给王氏送浆洗好的衣服。刚走到她院子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她压低却狠戾的声音:“……就在他路过时动手,手脚干净点,做成意外!那贱种一死,府里就清净了!”

我端着托盘的手猛地一紧,指甲掐进肉里。

转身,我疯了一样抄近路跑向那条小道。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炸开。快一点!再快一点!

当我气喘吁吁地冲到那条小径时,正看到楚琰低着头,一边走一边看着手里的书卷,浑然不觉危险临近。而他头顶上方,一块摇摇欲坠的假山石,已经发出了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楚琰!躲开!”我声嘶力竭地大喊,同时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狠狠将他往旁边一推!

巨大的石块轰然砸落,擦着我的后背落下,重重砸在刚才楚琰站立的地方!碎石飞溅,尘土弥漫。

我摔倒在地,后背火辣辣地疼,手臂也被碎石划破,渗出血来。

楚琰被我推得一个趔趄,摔在旁边的草丛里,手中的书卷飞了出去。他懵了,呆呆地看着地上那块几乎能把他砸成肉泥的巨石,又看看倒在地上的我,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姐……姐!”他连滚爬爬地扑过来,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样?姐!你流血了!”

他手忙脚乱地想扶我,看着我的伤口,眼圈通红,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我咬着牙,忍着后背的剧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眼神死死地盯着他,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楚琰!看清楚了吗?!这就是你的好嫡母!她要你的命!”

楚琰顺着我的目光,看向那块狰狞的石头,又猛地回头,看向王氏院子的方向。那一瞬间,他眼中所有的怯懦、犹豫、对嫡母那点可笑的幻想,彻底粉碎了!取而代之的,是野兽被逼到绝境、濒死反击时才有的那种,赤红而疯狂的恨意和杀机!

“她要我死……”他喃喃道,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淬了毒的寒意。他扶起我,动作前所未有的沉稳有力,“姐,我背你回去。”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楚琰彻底撕下了那层温顺的伪装。他不再去赵先生那里读书,而是开始频繁地往外跑。他结交三教九流,甚至和一些本地商人称兄道弟。他开始暗中接触一些与柳府有生意往来的掌柜、管事,尤其是那些被王氏打压过、克扣过的。

我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在织网。一张能勒死王氏的网。

他变得沉默寡言,眼神锐利得像鹰隼。偶尔看向王氏院子的方向,那目光冷得能冻死人。王氏大概也心虚,那次“意外”之后,消停了一段时间,似乎在观望。

但柳如烟的婚事,成了悬在我们头顶的剑。李承泽那边态度暧昧,既没明确说要娶柳如烟,也没说不要,只是时不时送点小玩意,撩拨得柳如烟心痒难耐,也把王氏的心悬得七上八下。

终于,在楚琰十六岁生日刚过不久,京里传来消息:永昌侯府有意为三公子李承泽选一门亲事!人选,就在我们州府几家适龄的官家小姐中!

这对王氏母女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柳如烟兴奋得几夜没睡好,天天缠着王氏置办新衣首饰,做着嫁入侯府的美梦。王氏也一扫之前的阴霾,全力为女儿打点。

楚琰得到消息时,只是冷笑一声,对我说:“姐,时候快到了。”

几天后,一个惊人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城里疯传:永昌侯府三公子李承泽,在京城包养戏子、堵伯欠下巨额债务、甚至与某官员小妾有染的丑闻,被人捅了出来!言官弹劾的奏折都递到了御前!永昌侯府焦头烂额,李承泽被勒令立刻返回京城,禁足思过!所谓选亲,成了天大的笑话!

消息传到柳府,柳如烟当场晕了过去。王氏如遭雷击,瘫坐在椅子上,面无人色。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她失魂落魄地喃喃。

我站在窗外,看着里面的一片混乱,面无表情。楚琰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边,声音平静无波:“姐,这刀,够不够快?”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他这把磨了三年的刀,终于要出鞘了。

王氏被李承泽的丑闻和女儿的希望破灭双重打击,病倒了,精神也大不如前。府里的管家权,暂时落到了几个老管事手里,但群龙无首,乱象渐生。

楚琰出手了。

他先是找到了被王氏克扣多年工钱、敢怒不敢言的绸缎庄王掌柜,暗示他可以帮他要回工钱,甚至拿回铺子。王掌柜将信将疑,但还是选择了赌一把。

接着,他又“偶遇”了粮铺的李管事。李管事儿子前阵子惹了官司,急需银子打点。楚琰“慷慨解囊”,替他摆平了麻烦。李管事感激涕零。

很快,府里的几个主要铺子的掌柜管事,开始明里暗里地向楚琰靠拢。他们受够了王氏的刻薄和柳如烟的跋扈,一个有能力、有手段、又是柳家唯一男丁的少爷,成了他们新的希望。

账本上的问题,开始一点点浮出水面。王氏这些年贪墨公中银两、以次充好、做假账的证据,被楚琰不动声色地收集起来。

时机成熟。

秋收祭祖,柳家所有旁支族老都被请回府。这是柳家一年一度的大事,连病恹恹的王氏也被搀扶着出来主持。

祭礼庄严肃穆。主祭的位置,本该是王氏的。然而,当族老们坐定,王氏正要上前时,楚琰站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藏青色长袍,身姿挺拔,面容沉静,眼神锐利如刀,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瑟缩的少年。他对着满堂的族老,深深一揖。

“各位叔伯,各位族老,今日祭祖,本不该扰了祖宗清净。然则,家母身体欠安,府中诸事繁杂,更有些关乎柳氏基业存续的大事,不得不在此禀明,请各位族老主持公道!”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祠堂。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王氏。她惊疑不定地看着楚琰,厉声道:“楚琰!你胡闹什么!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退下!”

楚琰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祠堂中央,从袖中掏出一叠厚厚的账册,双手呈上。

“母亲身体欠安,儿子理当代劳。只是,这些账目,儿子实在不敢擅专!请各位族老过目!”

一个德高望重的族叔公疑惑地接过去,只翻看了几页,脸色就变了。其他族老也凑过去看,越看,脸色越是铁青。

“这……王氏!这账目上,公中亏空竟如此巨大!”

“还有这!明明进的是上等粮,账上却记的次粮!差价哪里去了?”

“还有这几笔开支,数目巨大,却无任何明细去向!”

一条条,一桩桩,铁证如山!矛头直指王氏!

王氏脸色惨白,手指着楚琰,嘴唇哆嗦着:“你……你诬陷!这是假的!是他伪造的!他想夺权!”

“伪造?”楚琰冷笑一声,拍了拍手。门外,王掌柜、李管事等人鱼贯而入,纷纷跪倒在地。

“族老们明鉴!小人可以作证!夫人这些年,确实克扣我等工钱,强令我们做假账!”

“是啊族老!夫人还常把铺子里好的绸缎换成次的,差价都进了她的私库!”

“还有周姨娘,也常借着夫人的名头,在铺子里支取银钱……”

人证物证俱在!铁案如山!

王氏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掌柜、管事,看着族老们愤怒的目光,听着他们毫不留情的斥责,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母亲!”柳如烟尖叫着扑过去。

祠堂里一片混乱。族老们痛心疾首,大骂王氏败家、无德,不配主持中馈!一致决定:立即收回王氏所有管家之权,由族中暂时接管,并严查账目!至于楚琰,作为柳府唯一的男丁,虽为庶出,但在王氏无子的情况下,理应开始学习打理家业,以承继宗祧!

尘埃落定。

王氏被抬回院子,气急攻心,一病不起,彻底失了势。柳如烟守着疯疯癫癫咒骂不休的母亲,往日的光彩荡然无存。

周姨娘听闻王氏倒台,吓得连夜卷了点细软想跑,被楚琰派人抓了回来,直接送去了城外一个偏僻的庄子上“静养”,再无翻身之日。

柳府的天,彻底变了。

楚琰成了柳府实际上的掌权人。他手段凌厉,雷厉风行地整顿府务,清理王氏的残余势力。那些曾欺辱过我们的下人,或被打发,或被惩戒,府里风气为之一肃。

他给我换了宽敞明亮的院子,添置了最好的家具摆设,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流水般地送来。他亲自挑了几个伶俐忠心的丫鬟伺候我,恭敬地叫我“大小姐”。

下人们见风使舵的本事一流,如今见了我,无不点头哈腰,恭敬地唤一声“大小姐”,再也没人敢提什么“柴房”、“庶女”。

他给我买最时兴的料子做衣裳,找最好的厨子给我做饭,我的小院里,冬天炭火永远烧得最旺。他记得我说过想吃热腾腾的年夜饭,那年除夕,他亲自张罗,满满一大桌山珍海味,只有我们姐弟两人。

“姐,”他给我夹了一只肥美的蟹,眼神明亮,带着纯粹的喜悦和感激,“你尝尝这个。以后每年,我们都这样过年。”他的笑容,依稀还有几分当年那个依赖我的少年模样。

我吃着蟹,很鲜。但心里某个地方,却空落落的。这富贵荣华,这前呼后拥,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日子在表面的风光中滑过两年。楚琰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世家掌权人,沉稳,威严,说一不二。府里府外,都称他一声“琰爷”。

他待我依旧很好,甚至更好。但这份好里,渐渐掺进了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他看我的眼神,不再像纯粹的弟弟看姐姐,有时会带着一种审视,一种复杂难言的……占有欲?

他开始过问我的事情。比如我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尤其是我和赵先生接触时,他总会“不经意”地出现。赵先生如今是府里的账房总管,对我依旧尊重,偶尔会来看看我,聊些闲话。

有一次,赵先生送了我一幅他自己画的寒梅图。我很喜欢,就挂在房里。楚琰看见了,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赵先生倒是清闲。”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府里那么多事,还有空给姐姐作画。”他盯着那幅画,眼神有些冷。

没过几天,赵先生就被派去一个很远的庄子查账了,一去就是大半年。

我心里隐隐不安。

真正让我心冷的,是柳如烟的婚事。

王氏彻底垮了,柳如烟从云端跌落泥潭,整日关在房里,形容枯槁。她年纪渐长,婚事成了难题。高门无人问津,低门她自己又不愿。

族中一位叔婆心善,给她说了一门亲,对方是个家世清白、刚刚考中举人的读书人,姓方。虽然家境不算顶好,但前途光明,人品端方,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柳如烟一开始哭闹着不愿意,但被现实磨平了棱角,最终还是点了头。

这本是件好事。然而,当楚琰知道后,反应却出乎意料的激烈。

“不行!”他断然否决,脸色阴沉,“方家?那个穷酸举人?也配娶我柳家的女儿?”他把“柳家的女儿”几个字咬得很重,带着一种刻骨的嘲讽。

我皱眉:“那方举人人品才学都不错,家世也清白。如烟如今……能找到这样的归宿,已是难得。你何必……”

“姐!”楚琰猛地打断我,眼神锐利地逼视着我,“你以为我是在乎柳如烟嫁得好不好?我在乎的是柳家的脸面!她一个被永昌侯府退货的、声名有损的女人,嫁给一个毫无根基的穷举人?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楚琰?怎么看我们柳家?别人会觉得我这个当家的没本事!连个姐姐都嫁不好,只能配个穷酸!”

他语气激动,充满了戾气和一种扭曲的自尊心。

“楚琰!”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心一点点沉下去,“她也是你姐姐!你如今掌了家,难道只在乎你自己的脸面?你忘了当初我们……”

“我没忘!”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戳中心事的暴躁,“我就是没忘!才更不能让她嫁得这么随便!丢我的脸!柳家的脸,就是我的脸!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他拂袖而去,留下冰冷的命令:“告诉那个方家,亲事作罢!以后柳如烟的婚事,我自有主张!”

最终,柳如烟被楚琰强行嫁给了一个年过半百、死了三任老婆的乡绅做填房,只因为那乡绅许诺给楚琰一大片良田。柳如烟出嫁那天,哭得撕心裂肺,被硬塞进了花轿。

我看着那顶吹吹打打远去的花轿,只觉得浑身发冷。那个曾经为了自保、为了生存而隐忍挣扎的楚琰,已经被权势彻底吞噬了。他变得如此陌生,如此冷酷,为了所谓的脸面和利益,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任何人,包括血脉相连的姐姐。

我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富贵的牢笼,比当年的柴房更让人窒息。我亲手养大的狼,早已调转了獠牙的方向。

那晚,我彻夜未眠。天亮时,我收拾了一个简单的包裹,只带了几件换洗衣裳和我娘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一枚普通的银簪。我走到楚琰的书房外,看着他窗纸上投下的、正在批阅账本的威严侧影。

我没有进去。只是把那枚当年他视若珍宝、后来又被富贵熏染得失去了光泽的旧银簪,轻轻放在了他书房门口的石阶上。

姐弟一场,到此为止吧。这柳府,再不是我的家了。

我转身,悄无声息地走向后门。晨光熹微,空气清冽。身后是偌大、冰冷、束缚了我半生的柳府,前方是未知的、可能依旧艰难,却属于我自己的路。

“大小姐!您要去哪儿?”守后门的老张头看到我背着包袱,惊讶地问。

“出去走走。”我朝他笑了笑,很平静。

老张头似乎明白了什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打开了门闩。

我跨出门槛,没再回头。风吹在脸上,带着自由的味道。

“姐——!”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带着巨大的恐慌,骤然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身后传来急促奔跑、踉跄跌倒又爬起的狼狈声音。

楚琰跌跌撞撞地冲到我面前,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连鞋都跑掉了一只。他脸上毫无血色,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背上的包袱,又猛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惧和一种被遗弃的恐慌,仿佛一瞬间被打回了当年那个柴房外瑟瑟发抖的少年。

“姐……你要走?”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伸手想要抓住我的胳膊,却在半空中僵住,像是怕我会碎掉,“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告诉我!我改!我什么都改!”他语无伦次,带着哭腔。

他看到了我平静无波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怨恨,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彻底的疏离和疲惫。

他慌了,彻底慌了。扑通一声!

这个如今在州府跺跺脚都要震三震的“琰爷”,竟然在柳府的后门口,在清晨寥寥几个下人的注视下,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地上!膝盖砸在地面的声音,沉闷得吓人。

“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仰着头看我,泪水汹涌而出,冲淡了脸上所有的威严和城府,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哀求,“我不该插手如烟的婚事!我不该管你的事!我不该用那种眼神看你!我不该……不该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是谁把我从泥里拉出来!姐!”

他哭喊着,像个迷路的孩子,双手用力抓住我的裙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混蛋!我忘恩负义!我被猪油蒙了心!姐,你打我!骂我!怎么样都行!求你别走!”他用力摇着头,涕泪横流,“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这府里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要!你别丢下我……”

他哭得浑身颤抖,卑微到了尘埃里。下人们早已吓得躲开,远远地偷看,大气不敢出。

我看着跪在脚下,哭得撕心裂肺的他。这张脸,熟悉又陌生。那个曾在我庇护下长大的少年,那个被权势扭曲了的当家人,此刻,都模糊地重叠在一起。

心里不是没有波澜。毕竟,是相依为命、一起从血污里爬出来的亲弟弟。

但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我缓缓蹲下身,视线与他齐平。他立刻充满希冀地看着我,泪水糊了满脸。

我伸出手,没有像以前那样擦他的眼泪,也没有扶他起来。只是轻轻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他死死攥着我裙角的手指。

他的手指冰凉,带着绝望的颤抖。

“楚琰,”我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像拂过清晨的微风,“你长大了。这柳府,是你的了。”

他浑身剧震,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化为更深的恐惧。

“你跪在这里,”我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晚了。”

站起身,我没有再看他一眼,背好包袱,径直走出了敞开的柳府后门。

门外是长长的青石板巷,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身后,是他绝望的、压抑的呜咽声。

我拢了拢身上半旧的棉袄,迎着初升的太阳,一步步向前走去。

巷子口的风吹过来,带着市井的烟火气,有点凉,但很干净。新做的棉袄很厚实,针脚细密,是前几日我自己买的布,让丫鬟帮忙缝的。雪落在深蓝色的棉布上,很快融化成小小的水渍。

一点也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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