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在书店门口戛然而止，红蓝交替的光影透过玻璃窗涌进来，在泛黄的书页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周思琪下意识地往韩亮身边靠了靠，手里的铜哨子攥得更紧，指节泛白。

“是你报的警？”韩亮压低声音问，指尖的萤火虫振翅飞起来，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绿色的弧线。

周思琪摇摇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跟踪他们过来的。盛天集团的人不对劲，张总今天约我见面，根本不是为了证据开示，他一直在打听我姐姐的实验记录。”

书店老板被警笛声惊得直起身，探头往门外看：“这是咋了？出啥事了？”

韩亮没接话，目光落在周思琪手里的哨子上。那枚“亮”字哨子本该留在律所的会客桌缝里，此刻却在她掌心泛着微光，和他口袋里那枚“琪”字哨子的绿光遥相呼应。

“你早就认出我了，对不对？”他盯着她的眼睛，“在律所看到哨子的时候就认出来了。”

周思琪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点了头，声音低得像耳语：“你送我哨子那天，把自己的刻反了笔画，‘亮’字的最后一笔拐了个奇怪的弯。我永远都记得。”

韩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他一直以为那枚歪歪扭扭的哨子早就被她丢了，却没想过她会记这么多年。

这时，两名警察走进书店，亮了亮证件：“有人举报这里有可疑人员聚集，请配合检查。”

韩亮和周思琪对视一眼，同时往书架深处退了退。韩亮顺手把《望河志》塞进怀里，周思琪则悄悄将哨子藏进袖口。警察的目光扫过他们，在看到韩亮膝盖上的泥土和周思琪泛红的眼眶时顿了顿。

“我们是朋友，在这里看书。”韩亮拿出钱包里的名片递过去，“我是韩氏集团的韩亮，这位是周思琪律师。”

警察看了看名片，又对着对讲机确认了几句，态度缓和了些：“抱歉打扰了，刚才接到匿名举报，说有可疑车辆跟踪进入这条巷。”

“是盛天集团的车。”周思琪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可能在找我们。”

警察对视一眼，记下了盛天集团的名字：“我们会留意的。如果你们受到威胁，可以随时报警。”

警察离开后，书店里重归安静，只剩下风铃偶尔发出的轻响。周思琪走到窗边，看着警车驶远，才转过身来，眼圈又红了：“我姐姐的实验，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生物研究。”

韩亮拉过一把椅子让她坐下，自己则靠在书架上，听她继续说下去。

“她发现萤火虫的发光基因里，藏着一种能延缓细胞衰老的物质，和望河村特有的蓝藻共生时，效果会放大百倍。”周思琪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页，“但这种物质有副作用——接触过的人，会对绿光产生依赖，就像……上瘾。”

韩亮想起王奶奶脖子上的红痕，还有那个模仿王奶奶的人说的“永远不会灭”，忽然明白了：“盛天集团想要这个技术，用来做抗衰老药物？”

“不止。”周思琪摇头，声音发寒，“张总背后还有人。我在姐姐的加密文件夹里看到过，他们想把这种物质提炼出来，做成控制人的工具。接触过的人会失去自主意识，只听从发出绿光信号的人。”

韩亮的后背一阵发凉。他忽然想起自己办公室里那只萤火虫标本，这些年只要看着它的绿光，就会莫名平静。难道他早就接触过这种物质？

“铁皮盒里的糖纸。”他突然想起《望河志》里的话，“你姐姐没写完的那句，是不是和糖纸有关？”

周思琪的眼神亮了一下：“你还记得糖纸背面的字吗？小时候你总说我写的‘小琪’两个字像虫子爬，其实……”她从包里拿出个塑封袋，里面装着几张和韩亮铁皮盒里一模一样的橘子糖纸，“你看糖纸背面的褶皱。”

韩亮凑近一看，只见糖纸背面被指甲划出细密的折痕，顺着光线看过去，那些折痕竟然组成了一个个微小的符号，像某种密码。

“这是姐姐发明的暗号，用我们小时候玩的跳房子格子做的。”周思琪指着其中一张，“这个符号代表‘槐’，这个是‘河’，连起来就是‘槐河底’。”

槐河底？韩亮立刻想到望河村那片河滩，河底全是鹅卵石，难道藏着什么东西？

“我姐姐出事前，把实验数据分成了三份。”周思琪的声音有些哽咽，“一份存在加密硬盘里，一份藏在……”她顿了顿，看向韩亮，“藏在你手里的《望河志》里，还有一份，她说藏在‘亮亮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韩亮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自己铁皮盒里，最底下压着一张被虫蛀了一半的糖纸，上面的“小琪”两个字几乎看不清，当时只当是不小心弄坏的，没太在意。

“我知道第三份在哪了。”他掏出手机，虽然屏幕碎了，但还能开机，“我现在就回公司拿铁皮盒。”

周思琪却拉住他：“等等。盛天集团的人肯定在你公司附近盯着，我们不能自投罗网。”她从包里拿出个小巧的U盘，“这是我破解的部分数据，里面提到姐姐在槐河底埋了个信号发射器，能干扰绿光的控制信号。我们得先拿到那个。”

韩亮看着她手里的U盘，又看了看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太阳，忽然笑了：“还记得小时候怎么在夜里找萤火虫吗？”

周思琪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眼里的泪光闪了闪：“记得。你总说顺着河水的反光走，就能找到最大的那只。”

“那今晚就再找一次。”韩亮把《望河志》揣进怀里，又将那只萤火虫从窗口放飞，“让盛天集团的人以为我们还在城里打转。”

周思琪点点头，将糖纸小心收好，又把那枚“亮”字哨子递给韩亮：“这个你拿着。哨子的金属里掺了蓝藻粉末，能屏蔽绿光的影响。”

韩亮接过哨子，指尖触到她的温度，心里忽然安定下来。就像小时候在田埂上，只要听到她喊“亮亮哥”，就什么都不怕了。

两人悄悄从书店后门离开，融进渐浓的暮色里。韩亮回头望了一眼，那只萤火虫停在书店的招牌上，绿光忽明忽暗，像在给他们指路。

而他们没注意到，书店老板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个和王奶奶一样的玻璃瓶，里面的萤火虫绿光刺眼。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沙哑：“他们往望河村去了……对，带着《望河志》。”

电话那头传来个低沉的笑声，夹杂着电流的滋滋声：“告诉张总，准备好渔网。今晚的望河村，该收网了。”

挂了电话，老板把玻璃瓶凑近眼前，看着里面的萤火虫，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糖纸里的密码，槐河底的发射器，还有韩亮铁皮盒里的秘密……这场始于童年的游戏，终于要在今晚，决出胜负。

望河村的方向，夜色渐浓，河滩上的鹅卵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东西从水底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