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驿站精选章节

小说:风雪驿站作者:龙殿的武祖更新时间:2025-11-05 22:55:45

1 风雪遇阻,红痕生隙

北境的雪不是飘下来的,是砸下来的。

沈砚辞拉紧斗篷的时候,一片大大的雪花直接拍在他额头上。雪水顺着鼻子流进衣领,冷得他一哆嗦。他骑的枣红马也走不动了,前蹄陷在雪里,喘着粗气,尾巴都没力气甩。

“驾!”他抽了下马鞭,可鞭子落在雪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他是九品巡检,一向守规矩,从没耽误过公务。上次连家书都是先办完公事才拆。可今天这雪太大,山路全被埋了,再往前走,说不定人和马都得冻死在路上。

“算了。”他叹了口气,翻身下马,结果脚下一滑,整只脚踩进了雪坑。雪灌进靴子,冰得他脚踝发麻。他抬头看,远处有个破旧的驿站,屋檐下挂着个红灯笼,在风雪里晃来晃去。这是附近唯一能落脚的地方——望归驿。

他牵着马走过去,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吵架。一个女人的声音又急又凶:“老周!喝点酒就摔碗,还想跑?”

沈砚辞停下推门的手。按理说他该管,但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烤火。可门自己开了,一个围着青布围裙的女人冲了出来,脸上还沾着面粉。

“你是谁?”她叉腰问。

“借宿的。”沈砚辞抹了把脸上的面粉,“雪太大,走不了了。有房间吗?马也要草料。”

“有有有!”女人立刻笑了,“我是张婶,这儿的老板娘。今天就你一个客人,还有一个游医,刚在后院。”

他跟着张婶走进前堂。屋里四张桌子,只有靠炉子那张干净。炉火快灭了,冒的是烟不是火,他凑过去就被呛得直咳。

“对不住啊!”张婶赶紧添柴,“老周昨晚喝醉,把火弄灭了。你坐,我给你倒茶!”

他咳嗽着想掏腰牌登记,手一滑,腰牌掉在地上,顺着砖缝滚向后院。

“我的腰牌!”他赶紧追过去。后院积雪很深,角落堆着破箱子,晾着几件冻硬的衣服。他的腰牌停在一个男人脚边。那人穿着旧游医袍,背着药箱,正蹲在台阶上,手指沾着红色的东西,在石缝里扒拉。

“麻烦帮我捡一下。”沈砚辞走近。

那人没抬头,用脚尖把腰牌勾过来,再踢到他脚边。“小心点。”他终于抬头,脸色很白,“腰牌丢了,你这个九品巡检,恐怕要写检讨吧?”

沈砚辞一愣。他没说自己是巡检,这人怎么知道?

“你怎么……”

“猜的。”那人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穿官料斗篷,腰上有挂痕,说话讲规矩,不是巡检就是驿丞。但驿丞不会在这种天赶路,所以你是巡检。”

沈砚辞皱眉。他不喜欢这种聪明过头的人。正想问他手上的红是什么,张婶突然冲进来喊:“别碰!老周自己摔的,跟你没关系!”

他顺着看去——那红色,是从台阶上的痕迹沾的!而老周……

“老周是谁?”他站直,这次稳稳掏出腰牌,“九品巡检沈砚辞。你说老周摔了?他人呢?”

张婶脸色刷地变白,锅铲掉在地上:“沈、沈大人……老周是杂役,昨晚喝多了,从台阶上摔下来……没气了……我以为是意外,就没报官……”

“意外?”游医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大人,你看这台阶——酒渍是黄的,血是红的。而且我看了,老周指甲缝里有鬼针草的碎叶。”

他指了指角落的雪堆:“这草不在驿站,长在山阴坡,离这儿两里地。一个醉鬼怎么会跑去那里?”

沈砚辞眼神沉了。按规矩,人命案必须封现场等官差。可这雪封了路,官差三天都到不了。

“你动过尸体?”他盯着游医。

“我没碰身子,只看了手。”游医摊手,“等官差来,证据早没了。”

“你胡说!”张婶突然尖叫,冲过来推游医。游医一闪,她扑空差点摔倒。沈砚辞伸手扶,她却慌忙躲开,嘴里念:“真是意外……大人别听他的……等官差就行……”

三人僵住。风雪打在窗上,像哭声。沈砚辞看着血迹,看着游医的眼睛,看着张婶发抖的手——这事不对劲。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你叫什么?”

“谢寻。”游医笑,“走江湖的,懂点医,也懂点查案。”

“谢寻。”他盯着他,“我给你两个时辰。在我眼皮底下查,做什么都得先说。敢乱来,按妨碍公务处理。”

“没问题!”谢寻立刻点头,“谢谢大人!”

他转身要查,袖口的雪片飘下,眼看要落在血迹上。沈砚辞本能抬手挡住。雪化成水,凉得他一颤。

谢寻看着他:“大人,你是怕毁证据,还是怕我冷?”

沈砚辞脸一热,赶紧收回手:“雪化了会影响血迹。快查。”

谢寻笑了,不再多说,蹲下拿出个小放大镜,仔细看血迹:“大人你看,这血是溅出来的,不像摔伤蹭的,更像……被打的。”

沈砚辞蹲下,看他认真的侧脸。远处山影模糊,他忽然觉得,留在这里,也许不是坏事。

张婶站在一旁,死死攥着围裙,指节发白。她悄悄往后退,往厨房挪。

谢寻突然出声:“大人,你看这个。”他指着石缝里的一点黑色碎屑,“不像土,也不像雪。”

这时厨房“哗啦”一声,像是碗摔了。张婶惊叫:“我的碗!新买的!”转身就跑。

沈砚辞和谢寻对视一眼——她的反应太怪了。

“先不管她。”沈砚辞起身,“先查这黑东西是什么。老周尸体在哪?”

谢寻指角落的破木箱:“张婶说怕冻,放那儿了,盖了两床被。”

两人走过去。雪还在下,落在斗篷上,落在药箱上。沈砚辞伸手掀被子。风一吹,一片干枯的叶子飞出来,落在他靴尖上。

是鬼针草。

他顿住。

谢寻也蹲下,看了看木箱缝隙,抬头说:“大人,这箱子的锁,是新坏的。”

沈砚辞眉头紧锁。锁是新的?说明有人动过尸体?

风雪更大了,红灯笼晃得厉害,照得雪地一片暗红,像血。

望归驿的案子,才刚开始。

2 分工查探,玉佩初现

后院木箱前的鬼针草叶子上还带着雪,沈砚辞刚弯腰要捡,谢寻伸手拦住了他。

“别碰。”谢寻从药箱里拿出一张油纸,小心地把叶子包好,“您手太糙,一碰叶屑就掉了。您查人,我查物,各干各的,省得说我乱来。”

沈砚辞的手停在半空,心里有点不舒服。他是九品巡检,查案本该他说了算,可这游医倒像老手。但他想到谢寻确实会找线索,就没说话:“行。你去查后院和老周房间,我去前堂问张婶他们。两个时辰后回来汇合。”

“好嘞!”谢寻随便敬了个礼,转身时药箱撞到木箱,哐当一声掉出个小瓷瓶,滚进雪里。他蹲下去捡,帽子又被勾住,头发乱翘,样子很滑稽。沈砚辞看见了,差点笑出来,赶紧转身走开——不能让这人看见自己笑,太丢面子。

前堂里,张婶正蹲在炉子边捡碎碗片。见沈砚辞进来,她手一抖,又掉了几块。

“沈、沈大人,您想问啥?”她站起来,围裙上沾着瓷渣,眼神闪躲。

沈砚辞坐到干净的桌子旁,掏出卷宗和狼毫笔。这是他随身带的东西,册页边角都磨旧了。他想蘸墨,发现墨冻住了,硬得像石头。

“张婶,有热水吗?”他举着墨锭,有点尴尬。

“有有有!”张婶赶紧去厨房端来一碗热水。沈砚辞把墨放进碗里泡着,趁机朝外喊:“把货郎和书生叫过来,我有话问。”

一会儿,两人走进来。货郎背着鼓鼓的布袋,脸上堆笑,手不停搓;书生穿着洗白的长衫,手里攥着一本旧书,头发整齐,脸色发白。

“小人李二,是走街串巷的货郎。”货郎先开口,声音尖,“昨晚住这儿,雪大没走。老周?我吃完饭就回房补袋子了,袋子破了,漏了不少东西,我补到半夜才睡,啥也没听见。”

沈砚辞点头,拿起笔准备记,但墨还没化开,他又加了点热水。

“你补袋子用啥工具?剪刀?针线?”

“就普通的铁皮剪刀。”货郎说着,右手往后藏,却被沈砚辞看见了——虎口有道新伤,还在渗血,不像补袋子能弄出来的。

“你的剪刀呢?”沈砚辞放下笔,盯着他的手,“拿出来看看。”

货郎脸一下子白了:“剪、剪刀丢了……昨晚补完就找不到了,可能被风吹跑了?”

“风吹跑的?”沈砚辞皱眉,“屋里关着门窗,风怎么吹跑剪刀?补袋子能划成这样?”

货郎说不出话,低头抠袋子边,汗流下来。这时书生开口:“大人,小生昨晚一直在房里写文章,真没听见动静。老周……我只在晚饭时见过,他喝多了,骂了张婶两句。”

沈砚辞看他:“你住哪间?离老周近吗?”

“就在隔壁。”书生推了下眼镜,其实他没戴,“但我写文章时关门关窗,耳朵还塞了棉花,所以啥都没听见。”

沈砚辞皱眉。张婶说老周喝酒到深夜,货郎说补袋子没出门,书生说塞耳朵写文章——三人说得都像真事,可合起来不对劲:老周摔死在后院,怎么会没人听见?

他正想再问,碗里的墨“咕咚”响了一声,终于化开了。他提笔写下“货郎李二,虎口有伤”,突然被咳嗽声打断——谢寻回来了,抱着药箱站在门口,脸上沾灰。

“大人,查得怎样?”谢寻走过来,坐下就拿茶壶倒凉茶,一口喝光,“我找到好东西了。”

沈砚辞瞪他:“我还没问完,你别插嘴。”可谢寻已经从药箱拿出一块湿木牌,放在桌上:“看,我在台阶下的雪里挖出来的,用酒融雪才找到的。上面有个‘赌’字。”

众人看向木牌。巴掌大,桃木做的,边缘泡胀,刻着歪歪的“赌”字,红漆被刮掉大半。

“赌、赌牌?”张婶声音发抖,“老周他……不赌钱啊!”

货郎也点头:“是啊大人,我跟他住了半个月,没见过他赌!”

书生没说话,手攥紧了书。

沈砚辞拿起木牌:“在哪找到的?具体位置。”

“台阶最下面那级,雪最深的地方。”谢寻指了指后院,“风把雪吹过来盖住,幸好我发现。我还去了老周房间。”他又从药箱拿出一个粗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块青白玉佩,边缘磨损,刻着莲花,花瓣快磨平了。

沈砚辞眼睛一亮。老周是杂役,工钱少,哪来的玉佩?而且这玉看着不便宜。

“张婶,你见过这玉佩吗?”他递给张婶。

张婶接过,手发抖:“没、没见过……老周从没戴过,也没提过……”

“货郎,你呢?”沈砚辞问。

货郎摇头:“没见过!我卖的都是小玩意,没这么好的玉!”

书生也看了看,摇头:“我没见过。”

沈砚辞把玉佩放回去,问谢寻:“你觉得怎么回事?老周一个杂役,哪来的玉?”

谢寻靠在椅背上:“要么偷的,要么别人送的,要么赢来的。”他指指木牌,“这‘赌’字,可能是线索。老周可能欠赌债,被人追债,然后……”

“赌债杀人?”沈砚辞皱眉,“可要是赌债,对方该要钱,不是留玉佩。而且张婶他们都说是老实人,怎么会有赌的事?”

谢寻耸肩:“也许他偷偷赌。这玉也可能是他抢来的,或别人用来抵债?”

两人说着,没注意货郎脸色越来越白,手紧紧抓着布袋。张婶低头搓围裙,像在想心事。只有书生还算平静,翻着手里的书,可半天没翻一页。

沈砚辞忽然察觉不对,停下话头,问货郎:“李二,你说补袋子补到半夜,那你房里的灯应该一直亮着吧?张婶,你起夜时,看见他房里有光吗?”

张婶一愣,忙点头:“有、有的!我起夜时看见有光,还听见剪布的声音。”

“哦?”沈砚辞看向货郎,“剪刀丢了,你怎么还能剪布?”

货郎脸色刷白,张嘴说不出话。张婶也意识到说错,赶紧补:“可、可能是我听错了……或是别的声音?”

“别的声音?”沈砚辞站起身,走到货郎面前,“李二,你老实说,昨晚到底干什么了?剪刀去哪儿了?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货郎被逼退两步,撞到桌腿,布袋“哗啦”倒在地上——针线、胭脂撒了一地,还有把沾着暗红痕迹的铁皮剪刀!

沈砚辞盯着剪刀:“这就是你的剪刀?上面的红痕是什么?”

货郎腿软,扑通跪下:“大人饶命!那是鸡血!我昨晚杀了只鸡补身子,不小心划到手!”

“杀鸡?”沈砚辞挑眉,“驿站哪来的鸡?张婶,你养鸡了吗?”

张婶摇头:“没有!这地方荒,哪有鸡?老周怕鸡,我不会养!”

谎言被拆穿,货郎趴在地上哭:“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昨晚没补袋子,我去过后院!可我没杀老周!我只是……想偷他房里的钱,结果刚到后院,就看见老周躺在台阶下,满脸是血,我吓坏了,赶紧跑回房,剪刀也落那儿了……今早去找,没找着,就说丢了……”

沈砚辞和谢寻对视一眼,都很惊讶——货郎去过现场!

“你什么时候去的?看见老周时,他还活着吗?”沈砚辞问。

“大概子时。”货郎哭着说,“他一动不动,脸上全是血,我吓得跑回房,剪刀也没敢捡……”

“你看见别人了吗?”谢寻问,“除了老周,后院还有人吗?”

货郎摇头:“没有!就他一个人,周围没人!”

沈砚辞皱眉,疑点更多了:货郎子时看到老周已死,张婶说他是喝多摔死,书生说没听见动静——谁在说谎?

这时,后院传来“哐当”巨响,像是东西倒了。谢寻猛地站起:“不好!尸体可能出事了!”

两人冲向后院,张婶、货郎、书生也跟过去。到了一看,放尸体的木箱倒了,被子散落,老周的尸体不见了!

“尸体呢?”沈砚辞声音发颤。

谢寻蹲下看脚印,脸色严肃:“这不是我们的脚印,是新的。有人把尸体抬走了。”

沈砚辞顺着看去,雪地上有一串新脚印,从木箱直通后门,门虚掩着,布帘被风吹得晃。

“追!”沈砚辞要往外冲,谢寻拉住他:“等等。这脚印深而整齐,不像慌乱留下。可能是故意引我们出去,有埋伏。”

沈砚辞停下,冷静下来。这地方偏,雪大,抬走尸体很可能设陷阱。他看向张婶,她脸色惨白,喃喃:“怎么会这样……”

货郎吓得躲在书生后面。书生看着脚印,忽然说:“这脚印是男人的,穿布鞋,不是咱们的人——咱们都穿棉鞋。”

沈砚辞点头。这脚印比他们的窄一圈,确实是布鞋。“看来外面还有人。”他看谢寻,“现在怎么办?尸体没了,线索断了。”

谢寻拿起粗布包,看看玉佩,又看木牌,笑了:“线索没断。这两样就是关键。尸体被抬走,说明对方怕我们从尸体上发现什么。我们现在不追,先查玉佩和木牌的来历。”

沈砚辞想了想,觉得有理。他问张婶:“你再想想,老周最近有没有反常?比如吵架、收到东西,或提到‘赌’字、玉佩?”

张婶皱眉,忽然眼睛一亮:“对了!三天前,老周喝醉了跟我说,‘等我拿到钱,就再也不欠他们的了’,还说‘那东西能换不少钱’。我当时以为他胡说,现在想想……‘那东西’是不是这块玉佩?”

沈砚辞和谢寻对视一眼,都有了希望。

“他说‘他们’是谁吗?”谢寻问。

张婶摇头:“说了就睡了,我没问。”

沈砚辞拿起木牌和玉佩,有了想法:“老周可能欠了赌坊的钱,把玉佩押了出去。后来想赎回来,闹出争执,被人杀了。凶手想拿玉佩,没找到,就把尸体抬走,怕我们查出更多。”

“有道理。”谢寻点头,“可问题来了——老周的玉佩哪来的?他一个杂役,哪有钱买这种玉?还有,货郎说想偷钱,他哪来的钱让人偷?”

沈砚辞一愣。这点他没想到。老周的钱和玉佩,到底从哪来?

风雪更大,后门布帘晃个不停。沈砚辞拉开门缝往外看,除了大雪,啥也没有。那串布鞋脚印延伸出去,最后消失在风雪中。

他关上门,回头看着玉佩和木牌,心里疑问越来越多:老周的钱、玉佩的来历、神秘的布鞋人、货郎的谎话、张婶的隐瞒、书生的沉默……这望归驿,藏着多少秘密?

谢寻走过来,拍拍他肩:“别急,线索总会出来。现在有玉佩、木牌、货郎的证词,比一开始强。先把东西收好,明天继续查。雪这么大,今晚走不了,对方也跑不远。”

沈砚辞点头,接过包裹和鬼针草叶子,放进卷宗里——这是他放重要证据的地方,绝不会丢。他看了眼张婶、货郎、书生,心里决定:今晚必须盯紧他们,不能再出事。

堂屋烛光摇晃,照着桌上的木牌和玉佩,泛着微光。风雪仍在窗外呼啸,望归驿的气氛,比刚才更紧张了。沈砚辞知道,案子才刚开始,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3 后山寻踪,矛盾渐缓

天还没亮,望归驿的窗户被雪光映得发白。沈砚辞是被冻醒的。他昨晚在堂屋守着证据册子睡了一半,斗篷裹得再紧,冷风还是从门缝钻进来。鼻尖冰凉,连怀里的册子都带着寒气。

他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刚把册子往怀里塞,就听见厨房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像是在煮粥。

“张婶应该在那儿。”他心想。

他站起来时没注意脚下,被凳子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手忙脚乱扶住桌子时,狼毫笔“啪嗒”掉在地上,滚到火炉边。笔尖沾着没洗干净的墨,在青砖上划出一道黑印。

他蹲下去捡笔,手指碰到笔杆,被炉子边的余温烫了一下,赶紧缩回手。这模样,哪还有九品巡检的样子,像个笨手笨脚的小学徒。

他把笔和册子收好,裹紧斗篷走向厨房。厨房门没关严,飘出米粥香和柴火味。他推开门,看见张婶正蹲在灶前添柴。她围裙上有米糠,头发也没梳好,几缕碎发挂在额前,看起来比昨天更累。

“张婶。”他轻声叫。

张婶吓了一跳,手里柴火掉在地上。回头看到是他,脸色更白了:“沈、沈大人,您怎么起这么早?粥还没好……”

“我不是来喝粥的。”沈砚辞走到灶边,找了张小板凳坐下。凳子太矮,他膝盖顶着胸口,只好弯着腰,样子有点滑稽。“我想再问老周的事。昨天你说他喝醉后提过‘那东西能换钱’,还有没有别的?”

张婶低头往灶里加了把柴,火苗“噼啪”一跳,照得她脸忽明忽暗。“没……没有别的了。”她声音很小,“老周平时话少,不跟我多说。”

沈砚辞掏出册子和笔,想翻记录,结果手指碰到之前蹭上的墨,干净纸面留下一个黑手印。他用袖子擦,越擦越脏,最后纸上一团黑。

他有点尴尬地把册子递给张婶:“你看,官府记案要完整,漏一点都不行。要是以后查出来你说过没说,那就麻烦了。”

这是他从县衙老吏那儿学来的办法——用规矩压人,对付不肯开口的证人最有效。果然,张婶肩膀抖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马上低下头,手紧紧抓着围裙。

“我……我真的不知道多少。”她声音发颤,“就上周,有个穿黑衣服的人来驿站找老周,两人在后院说了很久。我路过时,听见老周说‘藏好了,你放心’,那人还给了老周一袋钱……”

沈砚辞眼睛一亮。黑衣人?藏东西?给钱?这几个词和玉佩、赌字木牌对上了!

“那黑衣人长什么样?老周藏了什么你知道吗?”他往前凑,不小心碰到粥锅,热气烫得他往后躲,差点从板凳上摔下来。

“我不知道藏了啥……”张婶摇头,声音更低,“那人戴着帽子,脸看不清。后来我问老周,他说是‘山下赌坊的人’,还说‘藏的是救人命的东西’。我再问,他就不说了……”

“赌坊的人?救人命的东西?”沈砚辞重复一遍,赶紧拿笔想记,却发现笔没墨了——昨晚泡的墨已经冻住。他举着干笔,看着张婶,有点无奈:“你先别走,我去弄点墨,你再想想有没有别的?”

话没说完,张婶突然站起来,慌张地说:“粥要糊了!”她冲到灶台前搅锅,粥溅出来,在灶台上“滋滋”响。

沈砚辞知道她不想说了。逼也没用。他合上册子,放回怀里:“那你想起什么,随时告诉我。”

他刚走出厨房,撞上个软乎乎的东西,鼻子差点撞疼。抬头一看,是谢寻,抱着药箱,手里还拿着一根干草。

“大人查完了?”谢寻挑眉,把草递到他面前,“闻闻?驱寒的。你昨晚在堂屋睡,没感冒吧?”

沈砚辞往后退一步,躲开那根草。他总觉得谢寻的药箱啥都有,说不定这草是从哪挖来的。

“刚问出点线索。”他皱眉,“老周上周帮山下赌坊的人藏东西,收了钱,说是‘救人命的东西’。”

“赌坊?救人命?”谢寻眼睛一亮,把草塞回药箱,“这就对了!走,去后山,我带你去看个东西,肯定能对上。”

“后山?”沈砚辞犹豫,“昨天尸体才抬走,可能有危险。而且雪没停,路不好走。万一有人埋伏呢?”

“放心。”谢寻拍拍药箱,“我带家伙了。再说,你想知道老周死前去哪儿了吧?后山有答案。”他说完往后门走,走了两步,药箱“哐当”一声,一个小铜铃滚出来,停在沈砚辞脚边。

“帮我捡一下,谢谢!”

沈砚辞弯腰捡起铜铃,上面刻着个小“医”字。摇了摇,声音清脆。他看着谢寻背影,心里犯嘀咕——按规矩不该跟陌生人去危险地方。可谢寻找线索确实厉害。想了半天,他还是攥着铜铃跟了上去。

门外雪比昨天薄了些,风也小了,只有零星雪花飘落。谢寻顺着地上布鞋印走,没多久脚印就被新雪盖住了。

“你看。”谢寻蹲下,指着路边一丛草,“这就是鬼针草,跟老周指甲缝里的一样。”

沈砚辞凑近看。草叶细长,边缘有锯齿,顶端带小刺果,和谢寻之前包的那片一样。

“驿站周围也能长这种草吧?不能说明老周来过这儿。”他还是不信。他查案讲证据,要实打实。

谢寻没说话,起身指向前方山坡。那边阴坡上长满鬼针草,绿油油一片,在雪地里特别显眼。

“驿站周围没有这草。”谢寻拨开一丛草,露出下面泥土,“你看,叶子有折痕,土里有脚印,是新的。老周指甲里的刺果,就是从这儿沾的。”

沈砚辞蹲下查看。泥土里确实有浅浅脚印,被雪盖了一半,但能看出是布鞋纹路,和昨天木箱旁的差不多。他又捏起一片叶子,和怀里油纸包的对比,一模一样。

“看来老周死前来过这儿。”他站起身,承认谢寻说得对。

“那是当然。”谢寻笑了笑,拿出个小酒壶,喝了一口,递给他,“喝点暖身子?这酒比你斗篷管用。”

沈砚辞连忙摆手。他从不喝酒,查案时更不行。

话没说完,谢寻突然往前跑两步,蹲在一个土堆前喊他:“快来!这儿有问题!”

沈砚辞快步过去。土堆上的雪比四周薄,泥土颜色浅,明显是新翻的。

“你看。”谢寻倒了点酒在土堆上,酒渗进雪里,融出一小块裸露的泥,“这土堆最多三天,和张婶说的‘上周藏东西’时间对得上。”

他从药箱拿出一把小铲子,在土堆边挖了一点泥,吹掉浮土,掌心出现一小块青白色的碎玉。

沈砚辞凑过去看,心跳加快。这碎玉的颜色质地,和他怀里的青白玉佩一模一样!

他立刻掏出玉佩比对。碎玉边缘正好能拼上玉佩缺损的地方!

“这是玉佩的碎片!”他声音有点抖。老周真的把玉佩藏在后山了!可他为什么藏?又为什么要取回来?

他蹲在土堆旁,看着碎玉,又看向远处的鬼针草,脑子里问题越来越多。按规矩他该自己想,但这回他抬头问谢寻,语气缓了很多:“你觉得……老周是来藏玉佩,还是来拿玉佩?”

谢寻愣了下,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神认真了些:“总算肯听我了?我觉得他是来拿的。”他指土堆,“这堆土浅,藏东西不会这么随便。而且碎玉在边上,像是取的时候碰掉的。”

沈砚辞点头。有道理。老周帮赌坊的人藏“救人命的东西”,会不会就是这玉佩?后来他想拿走,结果被人杀了?可赌坊的人为什么要藏玉佩?这玉佩和“救人命”有什么关系?

“那‘救人命的东西’,会不会就是这玉佩?”这次他直接和谢寻商量,没再说“你觉得”。

“有可能。”谢寻蹲下扒拉雪,“但赌坊图救人?不像。他们催债还来不及。说不定玉佩里藏着别的秘密,比如……”

话没说完,一阵风吹来,卷起雪粒打在脸上。远处树林“哗啦”一响,像有人动。

沈砚辞立刻站起,盯着树林:“谁?”

没人回答。他手摸向腰间,那里没有刀,只有册子。谢寻也站起,把药箱挡在身前,眼神警惕:“别出声,可能是野兽。”

两人站着不动,屏住呼吸听动静。风小了,树林安静下来,只有雪落在树枝上的“簌簌”声。

沈砚辞松口气,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应该是风吹的。”谢寻收起铲子,“先回去吧。这土堆先别动,等安全了再来查。不然留下脚印,混在一起更难辨。”

沈砚辞点头。这次他没反对,觉得谢寻说得对。他捡起碎玉,用油纸包好放进册子,玉佩也收回怀里。

“那赌坊的事怎么办?”他问,语气比之前平和。

“先回驿站,问张婶山下赌坊在哪。”谢寻转身往回走,药箱晃了一下,掉出个小瓷瓶,他弯腰捡起塞回去,“再看看货郎和书生有没有动静。不过你放心,线索越来越清楚了。老周的死,肯定和赌坊、玉佩有关,跑不了。”

沈砚辞跟在他身后往回走。雪还在下,落在两人斗篷上,积了一层薄雪。他看着谢寻背影,忽然觉得——有个懂线索的人一起查案,也不错。以前他嫌谢寻“不守规矩”,现在发现,有时候规矩之外也有好办法。

走到后门,谢寻突然停下,转身说:“对了,你刚才问我时态度挺好,不像以前总说‘按规矩’。”

他笑起来,露出小虎牙:“以后多跟我学学,别总抱着册子。查案要灵活点。”

沈砚辞脸有点热。幸好天冷,脸红看不出来。他推开后门走进驿站,嘴里嘟囔:“别废话,快回去,我还得记线索。”

谢寻跟进来,笑着说:“记可以,但你那墨锭肯定又冻了。我房里有酒,用酒泡墨不容易冻,要不要借你点?”

沈砚辞没说话,但脚步慢了,等着谢寻跟上来。

堂屋火炉还冒着热气,册子放在桌上,墨虽冻住,但“赌坊、黑衣人、藏东西”几个字还在纸上。

张婶还在厨房煮粥,香味混着烟味,多了些暖意。货郎和书生的房间静静的,不知醒了没。沈砚辞坐在炉边,看着册子,又看对面擦药箱的谢寻,心里觉得——这案子虽然难,但没那么烦了。

他打开册子,把碎玉放在纸上,拿起没墨的笔,想着待会儿用谢寻的酒泡墨,把后山发现记下来。

窗外雪还在飘。驿站里的气氛比昨天松了些。沈砚辞知道,这才刚开始。赌坊的秘密、玉佩的真相、老周的死、黑衣人……都还没解开。后面的路,还得一步一步走。

谢寻擦完药箱,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打开,是几块糖糕,递了一块给沈砚辞:“吃点?昨天山下买的,甜的,能驱寒。”

沈砚辞犹豫一下,接过咬了一口。有点硬,但很甜,甜味一路暖到心里。

他看谢寻一眼。谢寻也在吃,嘴角沾着糖渣,像只偷吃的猫。沈砚辞忍不住笑了,这次没忍,直接笑出声。

谢寻一愣,也笑了:“你总算笑了。之前总板着脸,像谁欠你钱似的。”

“谁欠我钱了?”沈砚辞反驳,语气却没了严肃,“我只是按规矩查案。”

“好好好,按规矩。”谢寻笑着点头,“那按规矩,咱们是不是该先吃糖糕,再查案?”

沈砚辞没说话,又咬了一口糖糕。

炉火“噼啪”响,照着两人脸,暖融融的。风雪还在窗外刮,但驿站里,有了不一样的暖意。两个原本不对付的人,在查案路上,慢慢靠近了。

厨房里的张婶透过门缝看着堂屋两人,手紧紧抓着围裙,眼里满是担心。她知道,有些秘密迟早会被揭开。而她,恐怕也躲不过去。

4 货郎露馅,审问交锋

堂屋火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溅出的火星落在青砖上,很快就被寒气掐灭。沈砚辞咬着最后一口糖糕,甜硬的糕渣卡在牙缝里,他正想掏帕子剔牙,就见谢寻突然把手里的糖糕纸往桌上一扣,眼神直勾勾盯着后院方向,嘴角的糖渣都忘了擦:“嘘 —— 有人动。”

沈砚辞的动作瞬间僵住,帕子还没掏出来,就顺着袖口滑进了斗篷里。他屏住呼吸,顺着谢寻的目光往后门看 —— 挂在门楣上的蓝布帘正轻轻晃着,不是风吹的那种飘,是有人从里面往外顶的动静,帘角还勾着半只粗布鞋的鞋边,鞋面上沾着的雪没化,白花花的像块沾了面的馒头。

“是货郎。” 谢寻压低声音,伸手就去抓放在桌边的药箱,结果手滑没抓住,药箱 “哐当” 撞在凳腿上,里面的瓷瓶叮当作响。沈砚辞吓得赶紧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去摸怀里的官府文书 —— 按规矩,拘人得先亮文书,可他慌里慌张摸了半天,指尖只碰到册页的硬壳,文书竟跟帕子一起滑进了斗篷内袋,缠在腰带上解不开了。

“大人您能不能快点?再等他就跑了!” 谢寻压低声音吐槽,伸手帮沈砚辞扯内袋,结果一使劲,把沈砚辞的斗篷领口扯得变形,露出里面浆洗得发白的里衣,活像个被人扯着领子的学徒。

“别拽!按规矩得先……” 沈砚辞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后门 “吱呀” 一声轻响,那半只布鞋瞬间消失在帘后。谢寻也不管什么规矩了,拎着药箱就往后院冲,沈砚辞只好拽着歪掉的斗篷跟上去,跑的时候没注意脚下,被炉边的炭灰滑了一下,差点摔个趔趄,怀里的册页 “啪嗒” 掉在地上,正好砸中一只偷溜出来找吃的老鼠,吓得老鼠 “嗖” 地窜回洞里。

“你往哪跑!” 谢寻刚冲出门,就看见货郎背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包袱,正往驿站外的雪坡上挪,脚下滑得厉害,走两步就打个趔趄,像只被追急了的笨熊。谢寻把药箱往雪地上一扔,弯腰抓起一把雪就朝货郎后背扔过去,雪团正好砸在货郎的包袱上,吓得货郎 “哎哟” 叫了一声,包袱带没系紧,“哗啦” 一下散了,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 有针头线脑、胭脂水粉,还有个用布包着的小匣子,滚到雪地里,露出半块染着黑土的布角。

沈砚辞也赶了上来,赶紧捡起地上的册页,拍了拍上面的雪,又伸手去掏内袋里的文书 —— 这次总算解开了腰带,可文书刚掏出来,就被一阵风吹得乱飞,他手忙脚乱去抓,结果抓错了,把帕子也扯了出来,帕子上还沾着刚才的糖糕渣,正好飘到货郎脸上。

“沈大人!您能不能先管管犯人!” 谢寻一边追着试图捡包袱的货郎,一边回头喊。沈砚辞赶紧把文书和帕子塞进怀里,冲上去拦住货郎:“李二!按《北境驿律》,案发期间私离驿站,可视作畏罪潜逃,若不从,我可即刻羁押!”

货郎的脸本来就白,被沈砚辞这么一喝,更是白得像雪地里的纸,腿一软就想往地上坐,结果被谢寻一把拎住后领:“别装蒜!你这包袱里的土是怎么回事?” 谢寻说着,蹲下身捡起那片染黑土的布角,又从怀里掏出之前在老周床底找到的包裹残片,往货郎面前一递,“你自己看!这布料的纹路、颜色,是不是一模一样?你说你整夜在房里补袋子,怎么会有老周的包裹布?”

货郎的眼神躲闪着,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嘴里嘟囔着:“我、我不认识什么包裹布…… 这是我在集市上买的普通布,跟老周没关系……”

“普通布?” 谢寻冷笑一声,从药箱里掏出个小放大镜 —— 上次查血迹用的那个,凑到货郎的包袱布上,“你看这布角的黑土,里面掺着细小草屑,跟后山土堆里的鬼针草叶屑一模一样!你以为把草屑抖掉就没人知道了?这草叶的锯齿印子还沾在布丝上呢!”

沈砚辞也凑过去看,果然看见布丝上卡着一点细小的绿渣,跟他怀里油纸包着的鬼针草叶子对比,纹路一模一样。他这才想起要亮文书,赶紧掏出文书展开,结果风又吹过来,文书 “哗啦” 一下盖在货郎脸上,货郎吓得赶紧把文书扯下来,手都在抖:“大人…… 我真没杀人,我就是想换个地方做生意,雪太大了,怕再待下去走不了……”

“换地方?” 沈砚辞把文书叠好,揣回怀里,又打开册页,翻到昨天记录的 “张婶供词” 那一页,指着上面的字说,“张婶已经说了,老周上周帮山下赌坊的人藏过东西,还收了钱。你昨晚说你补袋子补到后半夜,可我问过张婶,她起夜时根本没听见你房里有剪布的声音 —— 你倒是说说,你半夜到底在干什么?”

货郎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又没出声,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谢寻见状,突然伸手抓住货郎的手腕,把货郎的右手抬起来 —— 货郎虎口处的伤口还没好,结着层薄薄的痂,痂上沾着点黑土,跟包袱布上的土一模一样。“你这伤口说是杀鸡弄的,可驿站根本没鸡;你说补袋子,却没剪布的声音;你说换地方,却背着沾了后山土的包袱 —— 李二,你敢说你没去过后山?没见过老周?”

货郎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跪在雪地里哭:“我真没杀老周!我就是…… 我就是去后山找我的玉佩!那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之前欠了赌坊的钱,把玉佩押给他们了,后来听说他们把玉佩交给老周藏着,我就想偷偷拿回来……”

“你怎么知道玉佩在老周手里?” 沈砚辞赶紧追问,往前凑了一步,结果脚下滑了一下,差点摔在货郎面前,幸好谢寻伸手扶了他一把,才没出洋相。

“我、我是听赌坊的人说的……” 货郎抹了把眼泪,声音哽咽,“他们说老周在望归驿藏了个‘值钱东西’,我猜就是我的玉佩,就假装来驿站做生意,想找机会拿回来。昨晚我看见老周往后山走,就偷偷跟了上去,结果看见他在土堆里挖东西,我刚想过去问,就看见他突然倒在地上,我吓得赶紧跑回来了……”

谢寻皱了皱眉,蹲下身看着货郎:“你看见老周倒在地上?那你看见别人了吗?比如穿黑衣服的人?”

货郎摇摇头,哭得更凶了:“没有!我就看见老周一个人,他倒在地上后,我吓得腿都软了,赶紧跑回房,连玉佩都没敢拿…… 今早我听说你们去了后山,怕你们发现我跟过去,就想赶紧跑,结果还是被你们抓住了……”

沈砚辞和谢寻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 货郎说的是真的吗?如果他没杀老周,那杀老周的人是谁?是赌坊的人?还是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就在这时,厨房传来 “哗啦” 一声脆响,像是碗摔碎了。沈砚辞和谢寻都愣了一下,货郎也停止了哭泣,抬头往厨房方向看。谢寻站起身:“是张婶。” 他说着,就往厨房走,沈砚辞也赶紧扶起货郎,跟了过去。

走进厨房,就看见张婶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摔碎的粗瓷碗,地上全是粥和瓷片,她的脸色白得像纸,看见沈砚辞和谢寻进来,赶紧站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 粥煮好了,我想端去给你们,结果没拿稳……”

谢寻的目光落在张婶的手上 —— 她的右手食指上沾着点黑土,跟货郎包袱上的土一模一样。“张婶,你也去过后山?” 谢寻问,语气里带着疑惑。

张婶的身子抖了一下,赶紧把手藏在背后:“没、没有!我一直在厨房煮粥,哪也没去…… 这土是刚才捡柴的时候沾的。”

“捡柴?” 谢寻走到灶台边,看了看堆在角落的柴火,“这柴火都是干的,上面只有雪,没有黑土 —— 后山土堆的土是湿的,沾在手上不会这么容易掉,你这土,分明就是刚沾的。”

张婶的脸更白了,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沈砚辞也看出了不对劲,往前走了一步:“张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老周帮赌坊藏东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还有那个黑衣人,你真的只见过一次?”

张婶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双手捂住脸:“我、我也是没办法…… 老周说那黑衣人给了他很多钱,让他帮忙藏东西,还说要是我敢说出去,就杀了我全家…… 我怕出事,就没敢说……”

“那你知道老周藏的是什么吗?” 谢寻追问,语气软了点 —— 张婶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倒像是真的被吓坏了。

张婶摇了摇头,哭得更凶了:“我不知道…… 老周没跟我说,我只知道他经常往后山跑,每次回来都神神秘秘的…… 昨天晚上,我听见他在后院跟人吵架,好像是在说‘东西不能给你’,我没敢出去看,后来就没声音了……”

沈砚辞和谢寻对视了一眼,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多:老周昨晚跟人吵架?是跟货郎?还是跟黑衣人?如果是跟黑衣人,那黑衣人为什么会来驿站?老周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真的是货郎的玉佩吗?

货郎也站在门口,听着张婶的话,脸上满是惊讶:“老周昨晚跟人吵架?我怎么没听见?我昨晚跟在他后面去后山,没看见有人跟他一起啊……”

“你跟在老周后面多久?” 谢寻问货郎。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吧……” 货郎想了想,“我看见他从房间出来,就偷偷跟上去,他走得很快,我怕被他发现,就跟得有点远,到后山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挖土堆了,我刚想靠近,他就倒了……”

谢寻皱了皱眉:“这么说,老周在去后山之前,就已经跟人吵过架了?那吵架的人是谁?为什么没跟去后山?”

沈砚辞也觉得不对劲,他打开册页,把张婶说的 “老周昨晚吵架” 记下来,结果笔又没墨了 —— 刚才跑的时候,墨锭从册页里掉了出来,现在还在堂屋的地上。“张婶,你还记得老周吵架的声音吗?是男是女?有没有说什么别的?”

张婶摇了摇头,擦了擦眼泪:“我没听清楚…… 声音很小,好像还有点害怕,只听见‘东西不能给你’‘你别逼我’之类的话,后来就没声音了,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

沈砚辞合上册页,看向谢寻:“现在看来,老周的死没那么简单。货郎说看见老周倒在地上,张婶说老周昨晚跟人吵架,还有那个神秘的黑衣人,赌坊的人…… 线索越来越乱了。”

谢寻点了点头,走到厨房门口,看了看外面的雪:“现在雪还没停,山路不好走,黑衣人肯定还没走远,说不定就在附近。货郎和张婶知道的都有限,咱们得再查查老周的房间,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 比如老周跟人吵架的证据,或者黑衣人留下的痕迹。”

沈砚辞也觉得有道理,他看了看还在哭的张婶,又看了看站在门口、一脸慌张的货郎:“张婶,你先把厨房收拾一下,别再想着瞒我们了,要是想起什么,随时跟我说。李二,你跟我们去老周的房间,再说说你昨晚跟老周的细节,不许再瞒。”

张婶和货郎都点了点头,张婶蹲下身开始捡地上的瓷片,货郎则跟在沈砚辞和谢寻后面,往老周的房间走。

老周的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破木箱,桌上还放着个没喝完的酒壶,壶里的酒早就凉了,旁边还有个摔碎的碗,跟张婶刚才摔的那个很像。谢寻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床底,又打开破木箱,里面只有几件旧衣服和一双破鞋,没什么特别的。

“你昨晚跟在老周后面,有没有看见他手里拿什么东西?” 谢寻问货郎。

货郎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 他手里空空的,就揣着个布包,好像很宝贝的样子,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好几眼房间,像是怕有人跟着……”

沈砚辞走到桌前,拿起那个没喝完的酒壶,闻了闻 —— 酒气很淡,里面还剩一点酒,酒里好像飘着点什么东西,他用手指蘸了点,放在鼻尖闻了闻,没什么味道。“谢寻,你看看这个。” 沈砚辞把酒壶递给谢寻。

谢寻接过酒壶,倒出一点酒在手心,又从药箱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点黄色的粉末在酒里,酒瞬间变成了淡蓝色。“这酒里加了东西。” 谢寻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是蒙汗药,虽然量不多,但足够让人头晕眼花,站不稳。”

沈砚辞和货郎都愣住了:“蒙汗药?”

“对。” 谢寻点了点头,“老周昨晚喝了加了蒙汗药的酒,再加上他喝了不少酒,很容易头晕,要是有人推他一下,他就会倒在地上 —— 货郎说看见老周突然倒在地上,说不定就是因为喝了蒙汗药,站不稳摔了,或者被人推了。”

货郎的脸又白了:“那、那杀老周的人是谁?是放蒙汗药的人吗?”

谢寻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好说。放蒙汗药的人可能是想偷老周藏的东西,也可能是想杀他。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老周的死跟这蒙汗药有关,跟他藏的东西有关 —— 不管是货郎的玉佩,还是别的什么。”

沈砚辞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雪 —— 雪比刚才小了点,但还是飘着,远处的山影在雪雾里若隐若现,像个藏着秘密的黑影。“现在线索越来越多了,但也越来越乱。” 沈砚辞转过身,看向谢寻,“咱们得理理:老周帮赌坊藏东西,收了钱;货郎想拿回被赌坊押走的玉佩,偷偷跟老周去后山;张婶听见老周昨晚跟人吵架,还知道黑衣人;老周的酒里被加了蒙汗药…… 这些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谢寻坐在床边,拿起老周的破鞋看了看,又放下:“我觉得,老周藏的东西可能不止玉佩一个。赌坊的人让他藏东西,黑衣人也来找他要东西,说不定他藏的是个很重要的东西,能让很多人动心 —— 比如跟某个案子有关的证据,或者很值钱的宝贝。”

货郎也凑过来说:“我听赌坊的人说,他们最近在找一个‘能换很多钱’的东西,还说找到了就能还清所有债,我还以为是我的玉佩,现在看来,可能不是……”

沈砚辞点了点头,打开册页,把刚才的发现都记下来 —— 这次他提前用谢寻的酒泡了墨,墨汁没冻住,就是写的时候不小心把墨汁溅到了手上,黑乎乎的像块煤。“不管老周藏的是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放蒙汗药的人,还有那个黑衣人。” 沈砚辞合上册页,“张婶说老周昨晚跟人吵架,说不定就是跟放蒙汗药的人,或者跟黑衣人。咱们得再问问张婶,看看她还能不能想起什么。”

谢寻也站起身:“还有老周的尸体,虽然被抬走了,但雪地里肯定还留下了痕迹,等雪小一点,咱们再去后山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 —— 比如脚印、血迹,或者黑衣人留下的东西。”

货郎站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话,脸上满是担忧:“那我…… 我会不会有事啊?我真没杀老周,就是想拿回我的玉佩……”

沈砚辞看了货郎一眼:“你只要说实话,配合我们查案,按规矩,不会为难你。但如果你敢瞒我们,或者跟凶手有关,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货郎赶紧点头:“我一定说实话!一定配合!”

就在这时,驿站的前门突然传来 “哐当” 一声响,像是有人在撞门。沈砚辞和谢寻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 这么大的雪,谁会来望归驿?是官差?还是黑衣人?

“我去看看!” 谢寻拎起药箱,就往前门跑,沈砚辞也赶紧跟上,货郎犹豫了一下,也跟在后面。

跑到前门,就看见门板在晃动,外面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开门!快开门!我们是山下赌坊的,来找老周拿东西!”

沈砚辞和谢寻的脸色瞬间变了 —— 赌坊的人来了!他们是来拿老周藏的东西?还是来杀货郎和张婶的?

谢寻赶紧把沈砚辞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别开门!他们肯定没安好心,说不定老周的死就跟他们有关!”

沈砚辞点了点头,赶紧掏出怀里的文书,又从册页里拿出那片鬼针草叶子和碎玉,揣进内袋 —— 这些都是重要证据,不能丢。“张婶!你快躲起来!” 沈砚辞朝厨房喊了一声。

张婶也跑了过来,脸色白得像纸:“赌坊的人怎么来了?他们肯定是来拿东西的,还会杀了我们的!”

货郎也吓得躲在沈砚辞后面,声音都在抖:“怎么办?他们人肯定很多,我们打不过他们……”

谢寻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 外面站着五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手里都拿着棍子,脸上蒙着布,只露出眼睛,雪地里还拴着两匹马,一看就不好惹。“别慌。” 谢寻回过头,从药箱里掏出个小瓷瓶,递给沈砚辞,“这是迷魂粉,等会儿他们破门进来,我就撒出去,你趁机用文书上的印鉴亮明身份,先稳住他们 —— 按规矩,赌坊的人不敢跟官府作对,除非他们想找死。”

沈砚辞接过瓷瓶,手有点抖 —— 他虽然是九品巡检,但平时只处理过鸡毛蒜皮的小事,从没跟这么多拿着棍子的人对峙过。“真、真的有用吗?”

“放心,我这迷魂粉百试百灵,就算治不了他们,也能让他们晕一会儿。” 谢寻拍了拍沈砚辞的肩膀,“你只要按规矩来,别慌,肯定没事。”

外面的撞门声越来越响,门板都快被撞坏了。谢寻深吸一口气,对沈砚辞和张婶、货郎说:“准备好了吗?他们要进来了!”

沈砚辞握紧瓷瓶,点了点头。张婶和货郎也赶紧躲到桌子后面,屏住呼吸。

“哐当!” 门板终于被撞开了,五个黑衣人拿着棍子冲了进来,刚想往里走,就看见谢寻抬手一撒,白色的粉末瞬间飘了出去,黑衣人来不及躲,都吸了不少粉末,纷纷咳嗽起来,手里的棍子也掉在了地上。

“住手!” 沈砚辞赶紧掏出文书和腰牌,举在手里,“我是北境九品巡检沈砚辞!按《北境赌禁律》,私设赌坊、持械伤人,皆为重罪!你们若敢再动,我即刻上报州府,抄你们的赌坊,抓你们的人!”

黑衣人被迷魂粉弄得头晕眼花,又听见沈砚辞是巡检,都慌了,想往后退,结果脚软得厉害,纷纷倒在地上。谢寻赶紧冲上去,把他们手里的棍子都踢到一边,又从药箱里掏出绳子,递给沈砚辞:“快!按规矩,把他们绑起来,再问问他们老周的事!”

沈砚辞也赶紧上前,跟谢寻一起把五个黑衣人绑起来。张婶和货郎也从桌子后面走出来,看着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脸上满是惊讶。

“说!你们来找老周干什么?老周是不是你们杀的?” 谢寻蹲在一个黑衣人面前,语气严肃。

黑衣人头晕得厉害,嘴里嘟囔着:“我们、我们是来拿东西的…… 老周藏了赌坊的账本,掌柜的让我们来拿…… 老周不是我们杀的,我们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账本?” 沈砚辞和谢寻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 老周藏的不是玉佩,是赌坊的账本?那货郎的玉佩在哪?

“那货郎的玉佩呢?” 谢寻追问。

黑衣人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们只知道掌柜的让老周藏账本,没听说什么玉佩……”

沈砚辞和谢寻心里的疑团又多了一层:老周藏的是赌坊的账本?那货郎的玉佩在哪?黑衣人说老周已经死了,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风雪还在窗外飘着,望归驿里,五个黑衣人被绑在地上,张婶和货郎站在一边,沈砚辞和谢寻拿着文书和证据,脸上满是疑惑。老周的死、赌坊的账本、货郎的玉佩、神秘的黑衣人…… 这场案子,好像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而真相,还藏在风雪深处,等着他们去揭开……

5 真相大白,人情与法

堂屋的炉火快灭了,仅剩的几缕青烟裹着寒气往上飘,落在房梁上凝了层薄霜。五个黑衣人被绳子捆在墙角,嘴里还塞着粗布 —— 谢寻说怕他们乱喊串供,其实是刚才有个黑衣人想咬舌装可怜,被他用沾了草药汁的布堵了嘴,那股子苦腥味飘得满屋子都是,连蹲在桌边的货郎都忍不住皱着眉往旁边挪了挪。

沈砚辞正低头整理证据,册页摊在桌上,里面夹着的鬼针草碎屑、玉佩碎块、赌坊人的供词,被他按 “案发时间” 排得整整齐齐,就是刚才绑人的时候不小心把墨汁洒了点在供词边缘,黑渍晕开,像块没洗干净的补丁。他用指尖蹭了蹭墨渍,没蹭掉,反而把手指也染黑了,活像刚从煤堆里掏过东西。

“先审他们。” 沈砚辞指了指墙角的黑衣人,声音比刚才对峙时稳了些,但攥着文书的手还是有点紧 ——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审带凶器的嫌犯,按《北境刑审律》,得先验明身份、核对供词,不能出半分差错。

谢寻会意,拎着药箱走过去,先把最边上那个一直哼哼唧唧的黑衣人嘴里的布扯出来。那黑衣人刚想喊,就被谢寻递过来的一根草药怼到嘴边,草药的苦味直往鼻子里钻,他 “阿嚏” 一声打了个喷嚏,鼻涕眼泪全下来了:“别、别拿这玩意儿戳我!我说!我们真是赌坊的,掌柜的让我们来拿老周藏的账本,别的啥也不知道!”

“账本藏在哪?” 沈砚辞赶紧追问,伸手去掏笔想记录,结果笔没拿稳,“啪嗒” 掉在地上,滚到黑衣人脚边。他弯腰去捡,官帽没戴稳,滑下来扣在黑衣人头上,黑衣人吓得赶紧把帽子摘下来,手都在抖:“大、大人,我们真不知道账本在哪!老周嘴严得很,只说藏在‘没人敢动的地方’,我们问了好几次都没问出来……”

谢寻蹲在旁边,用草药戳了戳黑衣人的鞋尖:“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到驿站时看见什么了?”

“就刚才!” 黑衣人赶紧说,“雪太大,我们走了快两个时辰才到,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动静,想撞门进来看看,结果就被你们……” 他说着,偷瞄了一眼沈砚辞,“我们真没杀老周!来的时候后门是开着的,我们看见老周躺在后院台阶下,都吓傻了,哪敢碰他啊!”

沈砚辞皱了皱眉,把官帽戴回头上,又把笔捡起来,在册页上记了 “赌坊五人抵驿时老周已亡” 几个字,墨汁没蘸匀,笔画忽粗忽细,像条歪歪扭扭的蚯蚓。“你们认识李二吗?” 他指了指桌边的货郎,“知道他的玉佩在赌坊抵押的事?”

黑衣人愣了一下,摇摇头:“李二?没听过…… 赌坊抵押东西的多了,我们哪记得住名字?掌柜的只让我们管账本,别的不管……”

谢寻和沈砚辞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 —— 看来这五个黑衣人确实只负责拿账本,跟老周的死、货郎的玉佩没关系。谢寻把草药收回事箱,又把布塞回黑衣人口里:“先绑着吧,等雪停了送官。”

沈砚辞点点头,转身看向货郎。货郎本来就坐立不安,被沈砚辞这么一盯,更是吓得往椅子里缩了缩,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白了。“李二,” 沈砚辞走到他面前,把册页摊开,指着上面的鬼针草碎屑,“你说你昨晚跟在老周后面去后山,只看见他倒地,没碰他?”

“是、是!” 货郎赶紧点头,声音都在抖,“我真没碰他!我就是想问问玉佩的事,看见他倒了就吓跑了……”

“没碰他?” 谢寻走过来,从药箱里掏出个小布袋,倒出里面的东西 —— 是货郎鞋底刮下来的黑土,“你看这土,跟后山土堆里的土一模一样,里面还掺着鬼针草叶屑;再看你虎口的伤,” 谢寻伸手抓住货郎的手腕,把他的右手抬起来,“这伤口的形状,是被粗糙的木头蹭的吧?后山土堆旁边有根断了的树干,上面的树皮纹路,跟你伤口里的木屑印子正好对上 —— 你说没碰老周,那你去树干旁边干什么?”

货郎的眼神躲闪着,嘴里嘟囔着:“我、我就是路过…… 不小心蹭到的……”

“路过?” 沈砚辞把册页往桌上一放,声音沉了些,“刚才赌坊的人说,他们没见过你的玉佩,也没让老周藏玉佩 —— 你之前说‘听赌坊的人说老周藏了值钱东西’,是撒谎吧?”

货郎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又没出声。谢寻见状,突然拉过一把椅子放在货郎面前,又把沈砚辞拽过来,让他坐在椅子上:“你看,老周当时应该是这样蹲在土堆旁挖东西,” 谢寻说着,弯腰模拟老周的动作,“你从后面过来,想抢他手里的东西,对吧?你站在他斜上方,伸手去拽他的胳膊,用力方向偏左,老周本来喝了蒙汗药,站不稳,被你这么一拽,就往后仰着摔在台阶上 —— 你虎口的伤,就是拽他的时候被他衣服上的木扣子蹭的!”

谢寻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拽沈砚辞的胳膊,想模拟当时的动作,结果没掌握好力度,沈砚辞没坐稳,“哐当” 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官帽又掉了,头发乱得像鸡窝。货郎看着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泪就掉了下来,再也忍不住了,“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我错了!我不该骗你们!我不是故意的!”

沈砚辞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摔疼的膝盖,把官帽捡起来拍了拍灰,又坐回椅子上:“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其实早就知道老周藏了我的玉佩,” 货郎抹了把眼泪,声音哽咽,“不是听赌坊的人说的,是我偷听见老周跟人打电话 —— 就是那种能传话的铜匣子,他说‘这孩子的玉佩我先替他藏着,等他改好了再还他’。我急着要回玉佩,就想偷偷去后山找,昨晚看见老周往后山走,就跟了上去。”

他说着,眼泪掉得更凶了:“到了后山,我看见老周在土堆里挖玉佩,就冲上去要,他不给,说‘你现在拿回去,肯定又要去赌,我不能给你’。我急了,就伸手去拽他的胳膊,想把玉佩抢过来,结果他没站稳,往后一仰,头就撞在台阶上了…… 我当时吓坏了,就跑回房,想今天早上偷偷走,结果还是被你们抓住了……”

沈砚辞和谢寻都没说话,堂屋里静得只剩下货郎的哭声和炉火的 “噼啪” 声。就在这时,张婶突然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攥着个布包,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才一直在偷听。“你、你别说了……” 张婶走到货郎面前,蹲下身,声音哽咽,“老周不是怪你,他是想帮你……”

沈砚辞和谢寻都看向张婶。张婶深吸一口气,打开手里的布包,里面是一封信,信封已经泛黄,上面写着 “若我出事,交巡检大人” 几个字。“这是老周前几天交给我的,” 张婶把信递给沈砚辞,“他说他总觉得最近不对劲,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把这封信交给能做主的人。”

沈砚辞接过信,小心翼翼地拆开。信纸是粗糙的草纸,上面的字歪歪扭扭,还沾着点墨渍,显然是老周写的时候手在抖:“巡检大人台鉴:李二虽有错,然非恶人,只是被赌债逼急了。其母临终前将玉佩交给他,说‘见玉如见母’,他也是念着母亲才急着要回玉佩。我无儿无女,见他可怜,便向赌坊谎称玉佩在我这,想替他挡一挡,等他想明白再还他。若我出事,望大人念其初犯,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勿让他母亲在天有灵不安……”

沈砚辞把信念完,堂屋里更静了。货郎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我错了…… 我不该赌钱,不该跟老周抢…… 我对不起他……”

谢寻蹲在货郎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只是从药箱里掏出块糖糕,递给他 —— 还是昨天给沈砚辞的那种,有点硬,但很甜。货郎接过糖糕,眼泪掉在糖糕上,把糖糕都浸湿了。

沈砚辞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雪。雪已经停了,太阳透过云层,洒在雪地上,泛着淡淡的金光。他手里攥着那封信,又从怀里掏出官府的卷宗,翻到 “过失致人死亡” 那一页,手指停在 “若系情急之下失手,且死者有宽恕之意,可酌情减等处置” 一句上,久久没动。

按规矩,他该即刻将货郎押解回州府,按律定罪;可老周的信里满是对货郎的宽恕,货郎也并非蓄意行凶,只是一时糊涂。如果他真的把货郎押走,老周在天有灵,恐怕也不会安心。

“沈大人?” 谢寻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为难。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沈砚辞转过头,看了看还在哭的货郎,又看了看手里的信和卷宗,深吸一口气:“李二,” 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按《北境刑律》,你过失致人死亡,本应即刻押解回州府受审。”

货郎的哭声停了,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绝望。张婶也紧张地看着沈砚辞,双手紧紧攥着围裙。

“但老周在信中为你求情,” 沈砚辞继续说,“且你系初犯,事后有悔意,按律可酌情减等。我决定,暂不押解你,等雪停后,你随我回州府,向官府坦白一切,若官府核实情况,或可从轻发落。”

货郎愣住了,随即又哭了起来,这次是感激的泪:“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我一定坦白!一定改过!”

张婶也松了口气,抹了把眼泪:“谢谢沈大人…… 老周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

沈砚辞点了点头,把信和卷宗放回怀里,又看了看墙角的黑衣人,对谢寻说:“等雪停了,一起送官。账本的事,让官府去查。”

谢寻笑着点头:“好啊。不过大人,你刚才从椅子上摔下来的样子,可真够狼狈的 —— 以后审案,还是别总想着‘按规矩坐好’了,灵活点。”

沈砚辞的脸有点热,赶紧转过身,假装看窗外的雪:“别胡说!我那是不小心…… 对了,你的药箱还没收拾好,赶紧收拾,别丢了东西。”

谢寻笑了笑,没再调侃他,转身去收拾药箱。货郎还跪在地上,手里攥着那块湿了的糖糕,小声地哭着。张婶走到厨房门口,又回头看了看堂屋里的人,眼神里满是感激。

炉火终于灭了,最后一点火星也消失在灰烬里。堂屋里很静,只有货郎偶尔的啜泣声,和谢寻收拾药箱的 “叮当” 声。窗外的雪地上,阳光越来越亮,映得整个望归驿都暖融融的。

沈砚辞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雪景,心里突然觉得很踏实。他想起老周信里的话,想起货郎悔悟的样子,想起谢寻刚才的调侃,突然觉得 —— 有时候,规矩之外的人情,或许比冰冷的律条更能让人安心。

他转过身,看着堂屋里的人,轻声说:“等雪停。”

话音落下,外面的风也停了,只剩下雪地里阳光的味道,和望归驿里淡淡的暖意。这场案子,终于真相大白,而法与情的平衡,也在这一刻,有了最好的答案。

只是沈砚辞不知道,这场看似结束的案子,其实只是个开始 —— 赌坊的账本、神秘的黑衣人、还有老周信里没提到的细节,都还藏在风雪深处,等着他们在未来的路上,一一揭开……

6 折中方案,默契初成

晨光透过望归驿的窗纸时,沈砚辞正趴在堂屋的方桌上,鼻尖几乎要碰到摊开的《北境刑律》。雪后初晴的光线软乎乎地洒在书页上,把 “过失致人死亡” 那一行字照得发亮,也照出了他眼下淡淡的青黑 —— 昨晚虽没守夜,却因琢磨 “暂不押解” 的处置方案,翻来覆去到后半夜。

“阿嚏 ——” 他猛地打了个喷嚏,鼻尖蹭到书页边缘,沾了点昨晚张婶做饭时飘来的面粉,白花花的像颗没揉开的面疙瘩。他赶紧用袖子去擦,结果越擦越脏,把 “可酌情减等” 四个字糊成了一团模糊的白印,活像被雪盖住的山路。

“沈大人这‘擦书式查律’,怕是北境独一份。” 谢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点笑意。他正坐在灶台边,手里拿着根晒干的艾草,慢悠悠地擦着药箱上的雪渍,药箱角的小铜铃随着动作轻轻晃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砚辞抬起头,脸色有点红 —— 一半是冻的,一半是被调侃的。“查律条需专注,不比你摆弄草药轻松。” 他把《北境刑律》往旁边挪了挪,避开那团面粉印,“按律,‘过失致人死亡’若有‘死者宽恕、嫌犯悔悟’双项情节,可减二等处置,但需提交书面佐证,否则主审官恐以‘私纵嫌犯’追责。”

谢寻放下艾草,走到桌边,弯腰看了看那团面粉印,伸手从怀里掏出块细布 —— 是之前给沈砚辞擦手的那块,还带着点草药的清香。“用这个,你那袖子比律条还脏。” 他把布递给沈砚辞,“我倒有个主意:让李二写份认罪书,详细供述事发经过,你再附一份‘情况说明’,把老周的遗信、货郎的悔罪表现,还有咱们查到的鬼针草、玉佩碎块这些物证都列上,一起呈给主审官。这样既守了你的规矩,也给了李二一条活路。”

沈砚辞接过布,小心翼翼地擦着书页上的面粉,听谢寻说完,沉吟了片刻:“可行。但认罪书需由李二亲笔书写,按上指印,且需注明‘自愿自首,非外力胁迫’,以防日后翻供。”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情况说明需用官府公纸,盖我巡检印鉴,方可具备效力。”

“这就对了嘛,” 谢寻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你负责‘合规’,我负责‘盯人’,省得李二又想偷偷跑掉。” 他说着,朝角落里的货郎喊了一声,“李二!过来!跟你说个事!”

货郎正蹲在墙角,双手紧紧攥着那块青白玉佩,玉佩上的莲花纹路被他摸得发亮。听见谢寻喊他,赶紧站起来,脚步有点踉跄,差点被地上的绳子绊倒 —— 昨晚绑黑衣人的绳子还没收拾,散在地上像条长蛇。“谢、谢小哥,我来了!”

货郎走到桌边,眼神里满是紧张,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沈砚辞看着他,语气平静:“李二,按《北境刑律》与老周遗愿,我暂不押解你,但你需亲笔书写认罪书,详述事发经过,待雪停后自行前往州府自首。此外,你需将随身银两交出,由张婶代转老周亲属,作为丧葬费与赎罪之资。”

货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激动得差点跪下来,结果被谢寻一把扶住:“别动不动就跪,先把事办明白。” 货郎赶紧点头,“我写!我一定写!银两也都交出来!只要能赎罪,我什么都愿意!”

他说着,赶紧从怀里掏出个旧荷包,荷包上绣着个歪歪扭扭的 “母” 字,边缘已经磨得发白。他打开荷包,倒出里面的碎银,一共五块,最大的那块也只有指甲盖大小,还有几枚铜板,落在桌上 “叮当” 作响。“这、这是我所有的钱了,本来想再买点货去下一个镇子卖,现在都交出来,给老周赔罪!”

谢寻把碎银和铜板拢到一起,递给刚从厨房出来的张婶:“张婶,你收着,老周有亲属吗?”

张婶接过碎银,手指微微颤抖,眼眶有点红:“老周没亲人在世,只有个远房侄子在邻县,去年还来驿站看过他一次。我过几天把这些钱送过去,再跟他说说老周的事,也算给老周一个交代。”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老周生前最心软,要是知道李二肯悔改,肯定也不会怪他。”

沈砚辞点点头,转身去拿官府公纸 —— 他的公纸都放在一个蓝色的布包里,平时看得比什么都重,布包上还绣着 “北境巡检” 四个字。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掏出公纸,却发现只剩下最后一张了,边缘还沾着点墨渍,是上次记录供词时不小心蹭的。

“只剩这一张了。” 沈砚辞皱了皱眉,有点犯难 —— 按规矩,情况说明需用干净的公纸,沾了墨渍的公纸恐不被认可。谢寻凑过来看了看,拿起公纸抖了抖:“没事,这墨渍在边角,不影响写字,你写的时候避开就行。”

沈砚辞还是有点犹豫,他这辈子用公纸从没出过差错,这次要是因为墨渍被主审官驳回,不仅货郎可能难逃重罚,他自己也会被追责。谢寻看出了他的心思,从药箱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点淡红色的草药汁,在墨渍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莲花:“你看,这样一来,墨渍就成了莲花的一部分,跟玉佩上的莲花纹路呼应,主审官一看就知道是与物证相关的标记,还显得你细心。”

沈砚辞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小莲花,嘴角动了动 —— 他不得不承认,谢寻这招虽然 “不守规矩”,却很管用。“也罢,就这么办。” 他拿起笔,蘸了点墨,开始写情况说明。

他的字跟他的人一样,规规矩矩,横平竖直,没有一点多余的笔画。谢寻坐在旁边看着,没再调侃,只是偶尔帮他递个东西 —— 比如墨锭冻住了,就递过酒壶;笔杆滑手了,就递过块布。货郎坐在角落里,也开始写认罪书,他的字歪歪扭扭,像条没长直的藤蔓,写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擦眼泪,眼泪滴在纸上,晕开一个个小墨点。

张婶在厨房烧水泡茶,粗瓷碗碰撞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混着炉火的 “噼啪” 声,很是温馨。屋檐上的冰棱开始融化,水滴 “滴答滴答” 地落在雪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阳光越来越亮,透过窗纸照在堂屋里,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

“好了。” 沈砚辞放下笔,把写好的情况说明放在桌上。谢寻凑过去看,只见上面详细记录了老周的遗信内容、货郎的悔罪表现,还有鬼针草、玉佩碎块、蒙汗药酒等物证的发现经过,最后写道:“死者生前具宽恕之意,嫌犯事后深悔,且无主观恶意,望主审官察其情,从轻发落。” 落款处,沈砚辞的巡检印鉴盖得方方正正,旁边的小莲花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红色,格外显眼。

“写得不错,” 谢寻点了点头,“比你平时那些干巴巴的文书有温度多了。” 沈砚辞没说话,只是把情况说明和货郎刚写好的认罪书放在一起,仔细核对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才放进卷宗里。

货郎看着沈砚辞把卷宗收好,突然 “噗通” 一声跪了下来,对着沈砚辞和谢寻磕了个响头:“谢谢大人!谢谢谢小哥!我到了州府,一定如实供述,绝不说谎!以后再也不赌钱了,好好做人,给老周赎罪!”

沈砚辞赶紧站起来,想去扶他,结果没注意脚下的绳子,差点被绊倒,谢寻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你小心点,别跟李二一样毛手毛脚。” 沈砚辞站稳后,对货郎说:“起来吧,你的罪不在今日之跪,而在日后之行。若再入赌局,便是负了老周,也负了今日之诺。”

货郎点点头,慢慢站起来,双手紧紧攥着玉佩,眼神里满是坚定。张婶端着茶走出来,给沈砚辞和谢寻各递了一碗,粗瓷碗上有个小豁口,却洗得干干净净。“喝点茶暖暖身子,这是老周之前买的粗茶,说冬天喝着暖和。”

沈砚辞接过茶,喝了一口,茶味有点苦,却很提神。谢寻也喝了一口,咂咂嘴:“还行,比我上次在山下喝的凉茶强多了。” 张婶笑了笑,又给货郎递了一碗:“你也喝点,待会儿我给你收拾间房,好好歇着,雪停了再走。”

货郎接过茶,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是感激的泪。他喝着茶,看着堂屋里的人,心里突然觉得很踏实 —— 他之前以为自己肯定会被押解入狱,再也没有改过的机会,却没想到沈砚辞和谢寻会给他这样一个机会,老周在天有灵,应该也会原谅他吧。

沈砚辞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雪景。雪已经化了不少,露出下面的黑土,远处的山影在阳光下变得清晰,像幅淡淡的水墨画。谢寻走到他身边,也看向窗外:“雪应该明天就能化完,后天就能启程去州府了。”

沈砚辞点点头:“嗯,到了州府,我先去见主审官,提交卷宗与物证,你……” 他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谢寻知道他想说什么,笑了笑:“我跟你一起去,帮你说说情 —— 你别跟我说‘按规矩证人无需陪同’,主审官要是刁难你,我还能帮你用草药知识证明蒙汗药的事,也算半个物证证人。”

沈砚辞转过头,看了看谢寻,嘴角微微上扬:“也好。” 他从没跟人一起查过案,更没让 “外人” 陪同见官,但这次,他却觉得很安心 —— 谢寻虽然 “不守规矩”,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帮他解决问题,这种感觉,很陌生,却也很舒服。

谢寻看着沈砚辞的笑,也笑了:“这才对嘛,别总跟个闷葫芦似的。对了,你刚才写情况说明的时候,墨汁溅到手上了,还没擦干净。”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块细布,递给沈砚辞。

沈砚辞低头看了看手,果然沾了点墨渍,他接过布,慢慢擦着,没说话。屋檐上的水滴还在 “滴答” 作响,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暖融融的。堂屋里,货郎正低头喝着茶,张婶在收拾桌上的碎银,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

这场风雪驿站案,似乎已经告一段落,但沈砚辞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 赌坊的账本还没找到,神秘的黑衣人还没露面,老周信里没提到的细节,还有很多。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担心,因为他知道,以后查案,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谢寻拍了拍沈砚辞的肩膀:“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赌坊的事?” 沈砚辞点点头:“嗯,账本没找到,黑衣人也没消息,总觉得还有隐患。” 谢寻笑了笑:“放心,跑不了。等处理完李二的事,咱们再找账本,查黑衣人,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沈砚辞看着谢寻,眼神里满是信任:“好。”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照在雪地上,泛着淡淡的金光。望归驿里,茶香袅袅,暖意融融。两个原本性格迥异的人,在这场风雪案中,终于达成了默契,也找到了属于他们的查案节奏。而未来的路,不管有多少风雨,他们都会一起走下去。

本章围绕 “法情平衡落地” 展开,既保留了沈砚辞查律条时的墨渍糗态、谢寻用草药救场的江湖巧思等搞笑细节,又通过 “公纸短缺、墨汁冻结” 的文书危机制造小跌宕,最终在双男主协作完善方案、货郎悔悟认罪的过程中,完成 “规矩与灵活” 的默契融合。

接下来第七章可围绕 “启程赴州府” 展开,比如雪后赶路遇突发状况(如马车陷雪、遭遇可疑路人),或在州府见主审官时出现新质疑(如主审官不认可情况说明),你是否想继续沿着这个方向创作,或有其他新想法呢?

7 雪停话别,羁绊留白

天刚蒙蒙亮,望归驿的厨房就飘起了糊味。沈砚辞蹲在灶台前,看着锅里黑乎乎的粥,嘴角抽搐得像被冻僵的树枝 —— 他本想按 “同行启程” 的默契,给谢寻煮碗热粥暖身子,结果记错了添柴的量,锅底的粥糊成了炭块,黑烟顺着烟囱往上冒,把房梁上的积雪都熏化了几滴,滴在他的官帽上,留下个小小的湿痕。

“阿嚏!” 他猛地打了个喷嚏,官帽滑到鼻尖,差点掉进糊粥里。他赶紧伸手扶住,帽檐蹭到灶台边的面粉袋,“哗啦” 撒了半袋面粉,正好落在糊粥里,黑白交织,活像块没搅开的墨锭。这场景要是被谢寻看见,指不定又要调侃他 “北境最会‘创作粥品’的巡检”。

沈砚辞认命地把糊粥倒进泔水桶,刚想重新烧水,突然想起该叫谢寻起床 —— 昨晚两人约好今早收拾妥当,午后就动身去州府。他擦了擦手上的面粉,拎着歪掉的官帽往后院走,路过堂屋时还特意看了眼桌角的卷宗,确认鬼针草油纸包、玉佩碎块都收得整齐,才放心迈步。

谢寻的房门虚掩着,门帘被晨风掀得轻轻晃。沈砚辞抬手刚要敲门,指尖却顿在半空 —— 屋里没传来谢寻打哈欠的声音,也没有药箱碰撞的 “叮当” 响,只有窗外冰棱融化的 “滴答” 声,安静得反常。

“谢寻?” 他轻轻推开门,阳光顺着门缝涌进去,照亮了屋里的景象:床铺铺得整整齐齐,叠成方块的粗布被子连褶皱都少见,显然没人睡过;墙角原本放药箱的地方空着,只留下圈淡淡的灰尘印,像个没填墨的印章;桌角放着个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条,压在半块没吃完的糖糕下 —— 是上次谢寻给的那种,还带着点甜味。

沈砚辞的心 “咯噔” 一下,像被雪块砸中。他快步走过去,拿起纸条,指尖不小心碰倒了糖糕,糖糕滚到地上,沾了点灰尘。他弯腰去捡,官帽又滑了下来,这次直接扣在糖糕上,把糖糕压成了碎渣。

“又来……”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官帽摘下来,抖了抖上面的糖渣,才展开纸条。纸上的字歪歪扭扭,带着点草药汁的淡绿色,是谢寻的笔迹:“沈大人,南境有旧友相召,需先行一步。州府递案之事,你按规矩来便好,无需挂心。桌上糖糕未坏,可垫肚子。”

沈砚辞的手指摩挲着纸条边缘,心里像空了块地方。昨晚两人还并肩看雪景,说好要一起去州府,怎么转眼就…… 他突然想起什么,赶紧翻纸条背面 —— 果然,背面画着歪歪扭扭的鬼针草分布图,每片叶子旁都标着小字:“此草煮水可治风寒,你总咳嗽,留用。”

淡绿色的草药汁在纸上晕开,像极了谢寻上次在公纸上画的莲花。沈砚辞的脸突然有点热,想起自己前几天咳嗽时,谢寻总说 “你这身子骨,还不如我药箱里的艾草耐冻”,当时以为是调侃,现在才知道是记在了心里。

“张婶!” 沈砚辞攥着纸条,快步冲出房门,差点撞到刚从厨房出来的张婶。张婶手里端着碗热粥,见他慌慌张张的,赶紧扶住他:“沈大人,你咋了?脸这么白?”

“谢寻呢?” 沈砚辞的声音有点急,“他什么时候走的?为啥没叫醒我?”

张婶把粥放在石桌上,叹了口气:“天没亮就走了,说怕耽误你办正差。我劝他等你醒了再走,他说‘沈大人规矩多,知道了又要按律纠结半天’,还让我别告诉你,等你发现了,他也走远了。”

沈砚辞没心思听张婶的话,满脑子都是 “南境关卡严”—— 昨晚谢寻笑言 “江湖人走野道不怕盘查”,可他清楚,北境到南境的关卡对无籍游医查得极严,没有官府路引,轻则被扣押,重则按 “流民” 处置。谢寻虽然机灵,可万一……

他不敢再想,转身就往堂屋跑。按规矩,巡检路引只能用于公务,不可私借他人,可现在哪还顾得上规矩?他冲到桌前,翻开蓝色布包,里面的路引夹在《北境刑律》的 “边境通行” 那一页,还夹着上次擦手的细布。

他赶紧抽出路引,路引上的巡检印鉴盖得方方正正,可边缘沾了点墨渍 —— 是上次写情况说明时蹭的。他想找布擦干净,结果翻遍了布包,只找到块沾着面粉的粗布,擦了半天,反而把墨渍蹭得更大,像只小墨蝶停在路引上。

“不管了!” 沈砚辞把路引塞进怀里,抓起官帽扣在头上,就往驿站外冲。雪后初晴的路很滑,他刚跑两步,就被地上的冰棱绊了个趔趄,重重摔在雪地里,官帽飞出去老远,滚到雪堆里,帽檐折了个角。

“嘶……” 他揉了揉摔疼的膝盖,雪钻进靴筒,冻得脚踝发麻。他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去捡官帽,帽檐上沾了点雪,融化后变成小水珠,滴在他的手背上,凉丝丝的。

“谢寻你个浑球……” 他小声吐槽,却还是加快了脚步。雪地里的脚印很清晰,一串背着药箱的脚印一直往南延伸,像条淡灰色的线。沈砚辞顺着脚印追,跑了没多远,突然看见前面有个背药箱的身影,心里一喜,赶紧喊:“谢寻!等等!”

那人转过身,却是个陌生的采药人,背着个破旧的竹筐,药箱上连铜铃都没有。采药人见他穿着官服,还以为是查岗的,赶紧鞠躬:“大人,小的只是采点草药,没犯事啊!”

沈砚辞的脸瞬间红了,赶紧摆手:“抱歉,认错人了。” 采药人走后,他看着空荡荡的雪径,心里有点慌 —— 谢寻的脚印在前面的岔路口消失了,一条往南去山林,一条往东南去官道,该走哪条?

风突然吹过来,带着点清脆的铜铃声。沈砚辞眼睛一亮,赶紧往山林方向跑 —— 是谢寻药箱上的铜铃!他跑过岔路口,果然看见前面的雪地里,谢寻背着药箱,正慢慢往前走,铜铃随着脚步轻轻晃着,声音飘得很远。

“谢寻!” 沈砚辞大喊一声,嗓子有点哑。谢寻停下脚步,转过身,看见他一瘸一拐地跑过来,帽檐折着,官服上沾着雪,忍不住笑了:“沈大人,你这是追来给我送‘违规路引’的?”

沈砚辞跑到他面前,喘得厉害,掏出怀里的路引递过去:“按、按《北境边境律》,游医跨境需持官府路引,否则……”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谢寻打断:“否则按‘私闯边境’处置,对吧?” 谢寻接过路引,看着上面的墨渍,挑了挑眉,“你这路引,比我的药箱还脏,是故意留记号让我记得你?”

“胡说!” 沈砚辞的脸更红了,“是刚才擦的时候蹭的…… 你别管这些,拿着路引,过卡的时候好用。”

谢寻把路引折好,放进怀里,又从药箱里掏出根晒干的艾草,递给沈砚辞:“这个给你,比鬼针草煮水方便,揣在怀里能驱寒,省得你总咳嗽,影响查案。”

沈砚辞接过艾草,艾草还带着点草药的清香,跟谢寻药箱里的味道一样。他想说点什么,比如 “到了南境注意安全”,或者 “以后有机会再一起查案”,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句:“按规矩,路引有效期三个月,别弄丢了。”

谢寻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放心,我保管得比你的律条还仔细。对了,你公纸上的莲花,我认得。”

沈砚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上次谢寻在公纸上画的莲花。他的心里像被暖炉烘着,说不出的舒服。两人站在雪地里,没再说话,只有铜铃偶尔响一声,和冰棱融化的 “滴答” 声。

“该走了。” 谢寻先开口,往后退了一步,“你往北去州府,我往南去山林,再不走,你的粥该彻底凉了。”

沈砚辞点点头,也往后退了一步。两人同时转身,一个往北,一个往南。沈砚辞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 —— 谢寻的背影渐渐变小,药箱上的铜铃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晨雾里。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艾草,又摸了摸怀里的纸条,把艾草小心翼翼地放进布包,和路引的边角对齐。

雪地上,两串脚印短暂地交叠在一起,像个没写完的 “伴” 字,随后各自延伸,一条往北,通向州府的官道,一条往南,钻进山林的晨雾里。阳光越来越亮,照在雪地上,把脚印映得发白,却没冲淡那点藏在细节里的羁绊。

沈砚辞站在雪径尽头,直到看不见谢寻的背影,才转身往北走。他的官帽还是折着,官服上沾着雪,可脚步却比来时稳了很多。怀里的纸条还带着点糖糕的甜味,手里的艾草散发着清香,这些都成了这场风雪案里,最温暖的留白。

望归驿的烟囱还在冒着淡淡的烟,张婶应该在收拾厨房,货郎或许已经动身去州府自首。这场案子虽然告一段落,可沈砚辞知道,他和谢寻的故事,不会就此结束 —— 就像那交叠又分开的脚印,总有一天,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再次相遇。

风轻轻吹过,带着点南境的暖意,也带着点北境的清凉。沈砚辞攥紧了手里的艾草,加快了脚步 —— 州府的案子还等着他,而未来的路,不管有没有谢寻在身边,他都会带着这份默契,继续按自己的规矩,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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